“有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对同样一个原文文本,不同的译者有不同的理解和不同的翻译是正常现象, 何以见得自己那种理解和翻译就是最佳版本呢? 优劣应由读者去加以判断。再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再优秀的翻译家,也难保证自己所有的译作百分之百正确无误、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如果从其译作里挑出几个硬伤就断然说该译者翻译能力不行的话,恐怕就找不到翻译家了。擅长从别人译作中挑错并以此证明自己高明者,就敢保证自己的译作十全十美、没有硬伤吗? (这里还涉及翻译批评的措施和态度问题,在此不谈。) 诚然,的确有的理论探讨者动手能力不如职业翻译家, “眼高手低”,这也不足为怪。一个人的10 根手指还各有短长,一个人在各方面的发展也不会齐头并进。举例来说,语言学是探讨语言的,但语言学并不能帮助小孩子学习讲话, 甚至无法让所有的语言学家自己伶牙俐齿、能言善辩。语言探讨者不善言辞的并非罕见,许多大字不识几个的人反倒出口成章、滔滔不绝。民间艺人和一些老农,虽然文化水平不高,没受过什么正规教育,讲起话来却不乏机智幽默。这难道就可以证明语言学没有存在的必要、语言学家没有讲话的资格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美食家和营养学家不一定会亲自下厨, 是否就没有资格评论厨师的手艺呢?反过来,天天在家炒菜烧饭的家庭主妇对美食的门道大多也谈不出一二来。只知埋头搞翻译实践,而不善于总结提高,就算翻译了几百万字,充其量也只是个翻译匠,成不了真正意义上的翻译家,更不用说获取所谓谈“翻译理论”的资格了。 有人指出翻译理论无用论的根据是理论与实践有距离。 不错,理论与实践之间确有一定的距离,不仅如此,这个距离还是必不可少的。并非所有的理论都对实践具有直接的指导意义,这一点孙艺风和谢天振都有详细论证。理论与实践中间隔着经验,从实践总结出来的经验,上升到理论之后,一部分归纳出具有普遍意义的经验,从而对实践具有直接的或针对性较强的指导意义,另一部分则推演出具有认知意义的更高层次的理论,一方面可以使人们对翻译现象有深入的认识和理解,对从事翻译活动具有间接的指导意义,另一方面也可以使人们对翻译活动的规律有所认识,或对翻译现象作出预测。如果只满足于经验层次, 翻译实践就会停留在低水平的重复上止步不前, 或一直在主观经验里徘徊,难于提高, 往往陷于就事论事而无法跳出局限。所谓“当局者迷”,是因为“只缘身在此山中”,看不出“庐山真面目”,缺少客观的参照,缺乏理论的指导,翻译实践能力就得不到有效的提高。理论与实践拉开一定的距离,才能比较清楚、公正、客观地认识实践中的问题,发现问题的来龙去脉,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探讨者有必要与他感受到的事物在真正的意义上保持距离。只有保持距离才能使探讨者在思想和验证之间、理论想象和探讨措施之间寻找一个平衡。平衡并非意味着妥协性的折衷主义,而是为了在平衡中建构起系统性的翻译理论。保持距离也并非意味着逃避,而是为了更客观、更冷静地审视翻译。”(傅敬民,2017) 因此,理论与实践有距离并不等于理论就没有用了,相反,这样的理论往往用处更大,更具有普遍意义。 中国的传统译论,之所以多年来一直进展缓慢,就是因为满足于经验的总结,没有上升到理论高度进行整理、略论和探讨,当翻译实践快速发展以后,原有的经验就不再能够有效地指导实践,从而导致“翻译理论无用”论,其实“无用”的并非真正的理论,而是已经过时的经验。认清这一点关于翻译教师来说至关重要,因为翻译教师必须向学生讲清实践、经验和理论的联系,指出各自的意义和局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