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5月20日～21日，俄罗斯总统普京对中国进行国事访问期间，中俄签署东线天然气大单。根据所签署的供气购销合同，从2018年起，俄罗斯开始通过中俄天然气管道东线向中国供气，输气量逐年增长，最终达到每年380亿立方米，累计合同期30年。尽管合同价格细节至今尚未公布，但据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企业透露，天然气供应协议总额约4000亿美元。美国最大的财经电视台CNBC评论认为，中俄的这份世纪大单将“改变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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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俄：全面能源合作伙伴关系启航
随着工业化和城镇化的快速推进，中国能源消耗快速增长，中国能源对外依存度持续攀升，且大多在高风险地区。2017年，中国原油对外依存度达到58%，是全球第二大原油消费国和第一大原油进口国，天然气对外依存度达到31.6%，是全球第三大天然气进口国。在新的国际政治经济形势下，中国的能源安全正面临着能源需求压力巨大、能源供给制约较多、能源生产和消费对生态环境损害严重、能源技术水平总体落后等内忧外患。作为世界能源生产和出口大国的俄罗斯，能源的意义早已超越商业的范畴，是其国家和政治稳定的重要支柱。在美国页岩气革命成功、国际能源市场供求格局发生变化，因乌克兰危机面对西方制裁、欧洲要摆脱对其能源依赖的情况下，俄罗斯亟需寻找新的市场，目光从欧洲转向亚洲。俄罗斯新修订的《2035年前俄罗斯能源战略草案》明确提出，到2035年将把向亚洲出口的石油销量翻一番，天然气销量扩大四倍。正是在这样的大背景下，中俄加强能源合作，已成为实现各自利益最大化的优选，多重因素使历时十年的中俄天然气谈判终于花开落地。
能源合作是中俄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的重要组成部分，近年来已取得重大进展。2017年，俄罗斯对华供应原油2435万吨，同比增长35%，俄罗斯已上升为中国第四大原油进口国。普京访华前夕接受中国媒体联合采访时指出，中俄一贯朝建立战略能源联盟方向前进。访华期间，中俄签署了联合声明，提出将建立全面能源合作伙伴关系，进一步深化石油领域一揽子合作。中俄天然气协议的签署不仅将推动两国能源和经贸合作向更深层次发展，同时也具有极其重要的政治和战略意义。从经济上来看，这不只是简单的天然气购销协议，而是包括气田开发、基础设施建设及由此带来的社会经济多方面发展的一整套经济利益上的合作。对俄罗斯来说，进一步巩固了其在世界能源市场的地位，将加快远东地区油气资源开发，实现出口多元化；对中国来说，将基本完成天然气供给多元化的布局，通过进口将能满足国内不断增长的能源消费需求，改善大气环境、优化能源利用结构等需求。目前中俄在俄对华原油增供、扩大电力、煤炭出口、核能开发、中国参加俄天然气上游开发等多个领域已达成多项协议，中俄战略能源联盟的建立将逐渐分解长期以来西方国家对国际能源贸易的主导权，改变全球能源交易地图，连带引发世界地缘政治的改变。可以认为，这份天然气合作大单将双方利益绑在了一起，既为中俄战略协作伙伴关系加了一道经济保险，也为未来多领域合作拓展了新的空间。
俄欧：想说“分手”不容易
中俄天然气合同的签署暂时还不会对欧盟造成太大作用。俄欧能源合作对双方都至关重要，彼此都是无法替代的合作伙伴。
在俄欧关系中，能源因素扮演了重要的角色。欧洲是世界能源消费大户，但其能源自给率却不高。石油、天然气、煤炭三大主要能源资源的自给率分别为15%、60%和65%。欧盟28个成员国的能源有一半需要进口，每天进口费用超过十亿欧元。其中，天然气进口中有四成来自俄罗斯，其中一半需要经由乌克兰的天然气管道运送到欧盟成员国。28个欧盟成员国中，天然气供应100%依赖俄罗斯的有六个，依赖率达50%的则有12个。德、法、意等欧盟核心成员国对俄天然气的依存度分别为28%、9%、38%。从俄罗斯来看，其天然气产量的30%出口欧洲，原油出口量的77%也是输往欧洲。欧盟是俄罗斯最大的外资来源地和高技术进口地。正是由于这种紧密的相互依存关系，能源成为联系俄欧关系最现实和最直接的载体。俄罗斯曾与欧盟签署《能源战略关系协议》等文件，强调俄“拥有进入欧洲能源市场的特殊权利”。因地缘政治关系，欧盟一直努力争取能源供应多元化，以期降低对俄罗斯能源的依赖程度。2017年、2017年的俄乌“断气”风波发生后，欧盟开始探究所有可能的替代能源供应方，但直到目前俄罗斯仍牢牢掌控着乌克兰甚至整个欧洲的能源经济命脉。在此次乌克兰危机中，能源使欧盟饱受被胁迫之苦，同时也是很多欧盟成员国不敢追随美国制裁俄罗斯的根本原因。
对此，国际评级机构惠誉亦发布报告，称倘若禁止进口俄罗斯天然气，欧洲不仅难以找到可替代的供气来源，而且将导致欧洲原料价格一路飙升。欧洲时下对俄罗斯天然气的需求量几乎占到全球天然气开采量的50%，想依靠世界天然气市场来取代俄罗斯天然气供应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欧盟对外关系委员会俄罗斯问题专家称，欧盟策划了一场连自己都没有做好准备的冲突，目前根本没有对危机做出合适反应的手段。
乌克兰危机促使欧洲重塑能源地图。5月24日，欧盟委员会提出了能源安全新战略。根据该战略，欧盟将积极实现能源进口多元化，从里海以及地中海沿岸国家进口能源。同时积极发展可再生能源及核能。修建更多液化天然气码头，增加液化天然气的进口。推进能源基础设施和管网建设，早日建成欧盟能源统一市场和欧盟能源联盟。在节能方面设立具有约束性的指标，以提高能源使用效率。
在与中国签署天然气大单后，俄罗斯能源部也对未来俄欧能源关系做了评估。预计到2035年前，欧盟仍是俄罗斯石油和天然气的主要出口市场。俄罗斯石油出口的50%仍输往欧洲，到2035年前，俄石油出口将增长3.6%，达2450万吨，其中70%面向西方（目前是80%）。2017年共向西方出口天然气2200亿立方米，20年后将增加到2400亿立方米，每年向亚太市场出口天然气从目前的100亿～140亿立方米增加到1200亿立方米，对西方出口是计划对东方出口的两倍。这意味着，即使双方在安全、政治、文化等领域分歧严重，现实经济需求迫使双方不得不继续合作。欧洲的天然气需求结构不可能在短期内去俄罗斯化，亚太市场也取代不了欧洲市场，俄语论文题目，“斗而不破”才符合俄欧双方的利益。 俄美：能源帝国挑战美元霸主
在欧洲下调对俄能源需求，美国加速成为能源出口国，以往全球的俄罗斯―欧洲、亚太―中东、美国―美洲西非的三大能源供需板块将面临彻底调整的背景下，俄罗斯加快了能源“向东走”的步伐，与中国签署了这个天然气大单。
能源利益的博弈是乌克兰危机背后更深层次的原因之一，俄美是直接的对弈方。与欧洲不同，美国视此次乌克兰危机为其能源外交崛起的机遇。近年来，随着近海油气田的开采，特别是以页岩气、页岩油为代表的非常规油气的成功开发，美国“能源独立”取得重大进展，油气对外依存度出现重要拐点，2017年7月，美国超过俄罗斯和沙特成为全球最大油气生产国。美国的能源战略除对内保障能源供应安全之外，一直具有对外图谋全球霸权的目标导向。随着页岩气的快速发展，美国国内能源安全得到了极大保障，为其实现“外谋霸权”的战略意图腾出了更大的空间。乌克兰危机爆发后，美国有意利用天然气作为制衡俄罗斯的手段。2017年3月12日，美国宣布释放500万桶战略石油储备，进行1990年伊拉克入侵科威特以来首次石油“试销”，其目的除向俄罗斯施压外，其背后的“潜台词”是，战略石油储备将从仅仅作为应对美国石油进口受到严重作用时的一个应急方法，升级成一种更加灵活的杠杆，用来对经济提供帮助，并最终对美国的外交政策发挥积极作用。乌克兰危机或将成为美国加快液化天然气（LNG）出口欧洲的转折点。乌克兰危机发生以来，美国国内要求加快LNG出口项目审批进程的呼声日盛，来自欧洲的呼声也极为高涨。根据国际能源署预测，美国将在2017年～2017年成为天然气净出口国。
在这样的背景下，中俄在加快能源合作步伐的同时，金融合作也驶入快车道。此次中俄联合声明中提出，中俄将推进财金领域的紧密协作，包括在中俄贸易、投资和借贷中扩大中俄本币直接结算规模，以保护两国免受世界主要货币汇率波动的作用。虽然中俄天然气合同并没有使用卢布或人民币结算，但是双方在贸易中“去美元化”的趋势已非常明显。由于俄美已因乌克兰事态而陷入准冷战状态，俄罗斯退出美元机制的决心极为坚定。2017年4月，俄政府会议讨论如何减少外贸交易使用美元的比例。俄高官甚至建议，在能源和军火贸易中率先使用本币结算。一旦中俄能源贸易转向以卢布和人民币为结算单位，将可能开创能源交易的新模式。该协议的签署使中俄朝着削减美元作为国际储备货币的主导地位迈出了一小步，对美国的全球金融霸权是一个颇具象征性意义的打击。
俄乌：如何破解“斗气”死结
俄乌“斗气”是大国博弈的一个缩影。在与中国完成天然气谈判后，俄罗斯已经有更大的底气采用更强硬的态度来应对乌克兰局势和西方的制裁。
乌克兰天然气供应高度依赖俄罗斯，并且在俄罗斯输往欧洲天然气线路中占有重要位置。俄乌关系紧张的核心原因之一，就是天然气议价之争。俄罗斯从乌克兰独立第一天起就一直在按低价向乌供应天然气，天然气是俄笼络乌克兰、阻止其“向西靠”的筹码和政治武器。2004年“颜色革命”后，由于乌克兰在政治上与俄罗斯分道扬镳，俄罗斯开始实施“胡萝卜加大棒”的两手政策。一方面通过全面合作加强与乌克兰政权的联系，争取“颜色革命”的逆转，另一方面频频挥起“能源大棒”导演“断气危机”，用取消石油天然气折扣，甚至直接停止供气，迫使乌克兰回心转意。自2017年起，俄乌“斗气”已渐成常态，天然气纠纷成为俄乌关系中的死结。
在此次乌克兰危机中，俄乌两国在天然气问题上的恩怨再起。4月1日，俄方宣布取消基辅在2017年12月经济援助框架下所享受的天然气优惠，将供乌天然气价格从268.5美元/千立方米上涨至385.5美元/千立方米。随后，乌克兰停止支付拖欠俄方的22亿美元天然气债务。俄方第二次上调出口乌克兰天然气价格至485美元/千立方米。目前，乌克兰坚持俄方应继续提供优惠价，而莫斯科断然拒绝了这一要求，还坚持乌克兰在谈天然气价格前先付清之前所拖欠的所有费用。截至6月初，俄乌欧三方已就俄乌天然气价格争端进行了多次谈判，但仍未取得最终结果。乌克兰方面6月16日称，俄罗斯已经切断对乌供气，仅向欧洲提供满足其需求的天然气。值得关注的是，尽管俄乌“斗气”一直继续，但双方并未关闭对话大门，对乌供气实行预付款制度将成为未来博弈的条件之一。
俄乌“斗气”是大国博弈的一个缩影。在与中国完成天然气谈判后，俄罗斯已经有更大的底气采用更强硬的态度来应对乌克兰局势和西方的制裁。俄供乌天然气价格不仅关系到乌克兰未来经济发展，也关系到能否保证经乌克兰输往欧洲天然气的不中断问题。“乌克兰向何处去”是破解俄乌“斗气”死结的密码，在未来的“斗气”中，俄罗斯会从地缘政治、国家利益、战略和安全的需要出发，采用灵活的方式加以处理。而对乌克兰来说，新总统波罗申科上任后，面临诸多难题和挑战，离开外部援助，乌克兰仅靠自身难以维持下去。不管喜欢与否，其最佳选择仍然是在西方和俄罗斯之间保持平衡。
（作者为中国社会科学院俄罗斯东欧中亚探讨所探讨员） ，俄语论文网站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