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俄罗斯文艺从来都是关注民族心灵的艺术，关注人的命运、心理、矛盾、悲剧的艺术。《边疆》就是这样一部讲述战后幸存者悲惨遭遇的俄式悲剧，让人观后感动至深而又唏嘘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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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悲剧 大爱无疆 人性的复苏
2017年1月，第9届俄罗斯影视“金鹰奖”在电影圣地――莫斯科电影制片厂揭晓。阿列克谢・乌奇捷利执导的电影《边疆》一举囊括四项大奖，一时在俄罗斯影视界传为美谈。《边疆》通过讲述一群二战后被命运抛到西伯利亚流放地的幸存者的遭遇，歌颂俄罗斯人民顽强不屈的生存意识和抗争精神，弘扬大爱无疆的精神，呼唤人性的复苏。影片忠实地继承了俄罗斯深厚的美学传统，将俄罗斯民族典型的凝重、质朴、粗犷、奔放的艺术风格以火车竞赛的方式表现得淋漓尽致，突出体现了当前俄罗斯文艺的发展趋向，即经历过前苏联解体后的阵痛和迷茫后对艺术本质的反思，对民族传统文化的继承和对民族自信心的重塑。
一 战争是所有人的悲剧
俄罗斯文艺从来都是关注民族心灵的艺术，关注人的命运、心理、矛盾、悲剧的艺术。悲剧自古以来就是文艺创作的主要题材，悲剧中的主人公往往在面对困境和苦难时勇于抗争、争取自由和维护人格，体现出虽死不悔的悲剧精神，鼓舞人们向命运抗争的勇气。《边疆》就是这样一部讲述战后幸存者悲惨遭遇的影片，让人观后既感动至深又唏嘘不已。在该片莫斯科首映式上，导演阿列克谢・乌奇捷利接受采访时指出：“这是一部所有人的悲剧，我希望这部电影能够感动所有年龄、所有阶层的人，如果观众看后会流下同情的眼泪，我将非常幸福。”
影片反映的是1945年人类相互屠杀刚刚停歇的时代，故事发生的地点是一个西伯利亚遥远地带的站旁村
落――边疆。一批战后的幸存者因为各种原因被流放发配至西伯利亚，这场战争带给他们的不仅仅是肉体的伤残，更可怕的是他们的内心依然延续着战争的残酷，仇恨和偏见依然充斥着他们的灵魂。透过镜头，影片让我们看到严寒、冷酷、奴役和动物一样的欲望似乎组成了这群人全部的生活内容，人与人的关系只剩下为仇恨和权力所支配的奴役与被奴役、为生存欲望所支配的交换和占有。
索菲亚作为边疆村民的代表，是一个典型的美丽、善良、吃苦耐劳、敢于追求爱情的俄罗斯妇女形象，因为曾在德国人家中做过仆人被流放到此地。战争临近尾声时，索菲亚在逃亡过程中捡到了一个德国小男孩帕什卡，女性天生的母爱和怜悯促使她收养了这个男孩。但周围的人都误以为帕什卡是索菲亚跟德国人生育的孩子，谩骂、侮辱、嘲讽从此开始伴随着她。然而，索菲亚不为所动，执拗地养育着帕什卡。或许在索菲亚的眼里，孩子们不应为这场人类大悲剧负责。索菲亚的执着使她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上校费什曼准备将帕什卡抓走，索菲亚试图拦阻救出孩子，但结果却是遭到了费什曼的射杀。迷离之际，索菲亚美丽的大眼睛中表现出的是无悔的平静，对收养帕什卡无悔，对追求真爱无悔。
艾尔莎的父亲是一名德国工程师，战前曾在西伯利亚工作，后来遭到了逮捕并被枪杀，而艾尔莎则成功逃到了一个荒岛上。战争期间，艾尔莎像罗宾汉一样在原始的小岛上顽强地生活着。艾尔莎不懂俄语，甚至不知道发生了第二次世界大战。当艾尔莎跟随男主角伊格纳特回到边疆村后，受到了村民的敌视和排斥，甚至有人试图侮辱这个德国姑娘。单纯的艾尔莎对此无法理解，在一次与索菲亚的澡堂冲突中，顽强的德国姑娘捍卫了自己的尊严。艾尔莎的行为激起了边疆村民的群愤，被举报后遭到了逮捕。虽然影片最后给出了一个童话般的结局，伊格纳特救回了艾尔莎和帕什卡，和他们一起开着巡道车去寻找新的生活，但艾尔莎从此不得不装聋作哑隐藏自己是德国人的身份，以免引起周围人的怀疑。
事实上，不仅是流放移民，即便是这场战争的胜利者，也同样深受其害。伊格纳特是一名二战英雄，艰苦卓绝的战斗使他的脑部受到震荡，时常发作，发作时满地翻滚，痛苦不堪。村长克雷瓦诺夫在战争中失去了右臂，不得不来到环境恶劣的村庄，管理这群历史问题不清的流民。而费什曼作为冷酷政权的代表，在战争初期就失去了心爱的女儿。职责使他将痛苦深藏在内心，直至影片结尾脑部受创后才迸发出来。通过讲述这些人物的悲惨命运，影片一针见血地指出：战争从来就没有胜利者，战争是所有人的悲剧。然而，人类似乎永远也摆脱不了战争的阴影，总是执着于用战争来解决问题，或许这才是人类最大的悲剧。
二 大爱无疆
如果电影只是以人物的悲惨遭遇来告诫人们远离战争，那么它只不过是一部类似伤痕文学的战争反省片而已，影片《边疆》并没有停留在这一层次。在该片柏林首映式上导演乌奇捷利接受采访时指出：“我们在影片中首先想展示的是，人与人之间、种族之间不应存在任何界限，世界上没有敌人。”当观众问他，为什么男主角最后还是选择了德国姑娘艾尔莎，导演回答，“她是哪个民族，这并不重要，他爱上她并不是因为她是哪国人，而是其他的某种东西，这也是我们想在影片中表达的观点。”不难发现，导演试图通过影片向观众表达一种可以超越任何界限的博爱精神。这种博爱精神在中国文化中可以用一个词来阐释――大爱无疆。据考证，大爱无疆是由老子《道德经》中“大象无形，大息无声”的语句转化而来的。时至今日，俄语毕业论文，该词的大意可以理解为：博大的爱是没有界限的，不分国别、种族、阶级、敌我，无论爱恨情仇、世间万物，无一不是爱所能包容的。
伊格纳特入伍前是一名技术出众的火车司机，是德国法西斯的侵略逼迫他放下了工作，与战友们一起冲锋陷阵，直至攻占柏林。不难想象血雨腥风的战场对他心灵的伤害，积聚着他对德国人的仇恨。他鄙视边疆村的居民，用呵斥和拳头对待这些“背叛者”。当他见到索菲亚居然养育着一个德国男孩时，尖酸刻薄的讥讽脱口而出。这些情节无一不体现出战争对人类心灵的戕害，这种心理伤害并不会随着战争结束而终止。然而，当伊格纳特遇到了艾尔莎后，对弱者的同情和怜悯之心融化了他心中的仇恨，开始尽力维护这个无辜的女孩，为此不惜与村民为敌。最后同情化为爱情，伊格纳特与德国女孩艾尔莎终成眷属。在影片《边疆》中，这种大爱无疆的精神可以说渗透到影片的每个情节以及每个人物的内心当中。例如，索菲亚誓死守护着捡来的德国男孩。再如，当费什曼枪杀了索菲亚，将艾尔莎和帕什卡押走后，村民们终于从麻木和晦暗中苏醒过来，他们跟随伊格纳特奋起直追，开始了又一次的火车竞赛，终于救下了自己曾经仇恨的人。更加令人感动的是，当一支复仇的手枪指向了被追上的费什曼时，旁边的村民压下了即将暴发的枪口。 导演想透过镜头告诉我们，不管是战胜者还是战败者，他们都是生命，都有生存的权力。且不说艾尔莎和帕什卡关于这场战争来说完全是无辜的，即便如费什曼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也可以用爱去感动他，融化他。人类的生命是如此的脆弱，为何还要彼此仇视，甚至你死我活、兵戎相见？当我们跨越了主义、权欲、种族、宗教等疆界时，才能达到无欲无求的境界，生命才能够顽强不息。而只有爱，无疆之爱，才能够让我们剥离这些外在的牵累。影片末尾，当我们跟随镜头越过广阔的西伯利亚森林、河流和山川时，我们能够感受到，在如此博大、如此平静的大自然面前，那些偏见和仇视是多么的渺小，爱才是生命的意义，爱就是意义本身。
三 人性的复苏
人性，是人类之所以有别于动物的本质属性。它使人类摆脱了动物界的冷血残酷、弱肉强食、同类相残，创造出高度发达的人类文明。然而，受特定社会、政治或宗教因素的作用，人性往往会迷失方向。批评家认为，艺术批评的根本任务，就是到著作中去发现、歌颂、弘扬人性，使人类摆脱兽性的诱惑，回复本真的人性。影片《边疆》在提倡博爱精神的同时，进一步触及到了人类灵魂的深处，呼唤人性的复苏。正如导演乌奇捷利所说：“在影片中，所有人物的性格都发生了巨大变化，都在结局中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而这种变化的源泉来自爱，正是因为爱，男主角开始用另一种眼光看世界。”
男主角伊格纳特是一个典型的俄罗斯硬汉形象，内敛、深沉、执拗、勇敢，你死我活的战场只给他留下了一种解决问题的方式――暴力。刚一进边疆村，伊格纳特就用拳头教训了接待者。在与村民的交往中，拳头和谩骂成为伊格纳特标榜自己战胜者身份的工具。伊格纳特甚至用暴力来表达自己的爱情，毫不掩饰他那飞驰火车般的钢铁意志和内心的狂野。直到伊格纳特在小岛上遇到了艾尔莎，他心中的冻土开始融化了。当艾尔莎想用“古斯塔夫”这个德国名字来命名修好的火车头时，一向孤傲自负、固执己见的伊格纳特居然妥协了。在爱的沐浴下，伊格纳特被战争扭曲的内心发生了转变，人性的种子艰难而执着地复苏了。特别是尾声阶段，影片将这种人性复苏的情节推向了高潮。当伊格纳特驾驶火车追上费什曼后，用计速表打昏了他。苏醒后费什曼失忆了，已不记得刚刚发生的一切。费什曼摇晃着身体一边走，一边喃喃的说：“我要回家看女儿了，她病的很厉害。”而事实上，他幼小的女儿早已在战争中死去。在脑部受创后，这个冷酷的权力机器突然恢复了人性，出人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影片将这个冷酷政权的代表还原成为一个女孩的父亲，一个真实的人。导演想通过影片告诉我们，人类无论背负着多大的苦难，只要还有一点点爱的踪影，人性就有复苏的希望。有爱的地方就有人性，恨消灭不了爱，爱远比恨更有力量。至此，影片完成了向撼动灵魂的艺术创作的跨越。
四 结语
前苏联解体后，包括电影在内的俄罗斯文艺曾经历了相当一段时期的混乱和迷茫。正如批评家阿尔罕格里斯基指出的那样：“俄罗斯文学病了，不知道去哪，不明白为了什么，失去了惯有的指向标和观念体系。”文艺界开始以忧郁、怀疑的目光看待社会、看待生活、看待人性。这一时期摄制的《不能这样生活》、《小偷》、《烈日灼人》等电影大多都在揭示人性的自私、贪婪、冷酷、空虚以及政府权力机关的腐败黑暗，突出体现了当时俄罗斯在巨变过程中引起的价值观念的转变和文艺本质的迷失。新世纪后，随着俄罗斯政治和经济状况的逐步稳定，俄罗斯文艺逐渐走出低谷，出现了复兴的迹象，在影视界表现为一大批优秀的回归艺术本质，弘扬民族精神和爱国主义的影片诞生，如《西伯利亚的理发师》、《俄罗斯方舟》、《海军上将高尔察克》等，也包括本文所介绍的影片《边疆》。在这些文艺创作中，俄罗斯文艺工作者们在吸收国外文艺优点的同时，并没有背离俄罗斯文艺传统，而且对艺术本身进行更深层次的思考，回归对爱与人性的阐释，使文艺能够履行社会责任，推崇本民族文化，重塑民族自信心。这种对文化艺术传统的执着坚守与继承发扬可以极大拓展俄罗斯文艺的发展空间，有助于这个传统文艺大国重振雄风，将更多、更优秀的文艺著作奉献给世界各国人民。
参考文献：
[1] [俄]扎・普里列平，张建华译：《译者序》，《萨尼卡》，人民文学出版社，2017年版。
[2] 乌奇捷利：《世界上没有敌人》[OL].
http：//ruslife.eu/Kultura/Kultura/Rezhisser-filma-Kraj.html.
[3] 酒鬼62：《〈边疆〉，爱无疆――解读俄罗斯影片〈边疆〉》，新浪博客，2017年7月6日。
http：//blog.sina.com.cn/s/blog_4d493dff0100vo86.html
[4] 涅阿、阿萨诺娃、张冰：《当代俄罗斯文学发展的几个趋向》，《国外文学》，俄语论文，1994年第4期。
（马冲宇，河北大学外国语学院副教授； 赵小兵，河北大学外国语学院副教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