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要】： 塔哈·侯赛因(1889-1973)是埃及现代著名作家、文学家、文艺批评家,也是一位卓越的教育家和思想家。文学方面,他的著述丰富,一生中写有作品等身的一流文学著作,同时他也是阿拉伯现代文艺批评理论的奠基者,成为一代文宗,被人们誉为“阿拉伯文学台柱”;塔哈还在教育理论与实践、宗教理论、现代文化思想等各方面做出了杰出的贡献,在埃及乃至整个阿拉伯世界的现代文化复兴的过程中担当了旗手和坚强斗士的角色。作为一位盲人,塔哈成为一个连身体健康的正常人都难以企及的、在各方面都卓有成就的一代文化大家,被当时埃及的传记作家凯马勒·麦拉赫称为“征服黑暗的人”。 提到塔哈·侯赛因,许多人总是首先反应为他是一位文学大家,尤其是埃及的传记作家凯马勒·麦拉赫写的塔哈·侯赛因的传记《征服黑暗的人》以及黎巴嫩作家穆·米尔沃的《从盲童到文豪--塔哈·侯赛因传记》都以大量的篇幅叙述了塔哈·侯赛因的文学功绩,但是纵观塔哈·侯赛因的一生,塔哈在文学成就、教育改良、思想贡献等诸领域的非凡作用更使他成为了一位勇于实践的文化思想家和阿拉伯新文化运动的旗手。 塔哈·侯赛因的一生是一个阿拉伯文化巨人的传奇。 家境贫寒,自幼双目失明的塔哈·侯赛因凭借自己的天资和超乎寻常的勤奋历经了乡村学塾、爱资哈尔大学、开罗大学和西方留学的求学之路,回到民族解放运动日益发展,社会改革和宗教改革的呼声日益高涨的埃及,塔哈凭借饱学东西方文化的学识、深刻洞悉民族文化发展与社会变革远景的深邃思想和寻求民族自由独立复兴的强烈的知识分子责任感,以文学、思想和文化教育的实践为媒介,积极投入到了传播西方文明、重新梳理传统民族文化、勤奋创作新时代文学精品、大力倡导社会改革和民族振兴的新思想、亲自践行现代民族教育改革以及参与和引领埃及的新文化运动的伟大实践中,终成一代文化宗师。 一、作为文学家的塔哈·侯赛因 作为文学家的塔哈·侯赛因一生有着等身的名作,最为世界和国人知晓的是他的《日子》。塔哈写的《日子》,在语言方面也很有特色,即不仅温柔、纯洁,而且生动、细腻。他不用华丽的词句,而是平铺直叙,既有音乐性,又有思想内容。塔哈保持了古代语言的特征,同时也尽可能地丰富自己语言的音乐性。他用充满音韵的语言自然而流畅地表达他的观点和看法,介绍西方的各种思想、表述他的具有独创精神的各种论断,他也是用这种语言来写他的小说和各种文艺著作的。所以他的这种风格成了他艺术创作手法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成了他得心应手、达意传神的工具。 塔哈创作的《日子》,在文体上也有很大贡献。古代阿拉伯文学,主要形式是诗歌、韵文和故事。十九世纪下半叶出现了政论性杂文和历史小说,而抒情散文、长短篇小说到后来才有。塔哈的自传性小说《日子》也是一部优秀的小说著作,被认为是阿拉伯现代文学的重要代表作之一。 1914年,塔哈的论文《纪念艾布·阿拉》拉开了他文学批评的序幕,此后他于1925和1926年了文学评论集《星期三谈话录》和《论伊斯兰教以前时期的诗歌》,基本确立了他的阿拉伯文学批评的准则和理论体系,奠定了他作为一代文学宗师的地位。塔哈的这些著作最终奠定了他阿拉伯现代文学批评的几个基本准则:文学是与社会相联系和互动的,文学批评家要通过观察社会来理解文学著作;探讨自由、学术独立;要了解和学习欧洲现代的文学探讨措施,西方科学的探讨措施与阿拉伯传统探讨措施应该有机结合,取长补短,避免文学探讨的失之偏颇。这三部著作之后,塔哈·侯赛因又推出了一组文学探讨方面的专著,它们是:《争论与批评》、《与穆台奈比在一起》、《色彩》、《文学、评论文集》、《哈菲兹与邵基》等,这些著作虽然在文学批评理论方面涉及了一些新的题材,纠正了一些旧的概念,补充了一些新的探讨措施,但基本上都遵循了《纪念艾布·阿拉》、《星期三谈话录》和《论伊斯兰教以前时期的诗歌》所奠定的文学批评理论的基础准则和探讨措施,只是通过这些作品进一步完善了属于塔哈·侯赛因的独特的十六字文学批评理论体系:理性为本,质疑为魂,社会为基,文学为壳。 从20世纪20年代初到60年代的40多年里,他的有关文艺批评思想已经打破了当时封建复古思想的框子,在很大程度上摆脱了传统宗教偏见的束缚,从而在埃及乃至整个阿拉伯世界建立起了新的文艺批评标准,对阿拉伯各国的现代文学运动的迅速发展起到了积极的影响,这也是塔哈·侯赛因对阿拉伯文学发展的最大贡献。 二、作为教育家的塔哈·侯赛因 留学回国后的塔哈先后在埃及大学教授希腊、罗马史和阿拉伯文学,并在报刊上文章,并翻译介绍了西方的文学和文化成果,以推动阿拉伯文学和文化复兴的进程。1924年,塔哈出任埃及国立大学文学院的阿拉伯文学教授;1929年,即他的名著《日子》出版那一年,塔哈出任国立大学文学院院长至1931年;1934年末,塔哈重任开罗大学文学院院长;1939年,塔哈担当教育部的艺术顾问,并《文化的前途》;1942年,埃及教育部任命塔哈担任亚历山大大学校长,任职期间,塔哈先后了许多著名的著作,如文论《再念艾布·阿拉》、《艾布·阿拉的声音》、《文学与文艺批评论述》,小说《鹬鸟声声》、《苦难树》等等;1950—1952年,塔哈就任埃及教育部长,此间他大声疾呼:教育对每个人就像吃饭、喝水和呼吸空气一样重要。并努力将他的教育理论付诸实践。 在从事教育教学和教育管理的几十年间,塔哈提出了大量有关振兴教育事业和民族教育以及学术探讨自由的思想理论:民族教育是民族精神之源,关于埃及的民族文化复兴意义重大;教育是社会进步的前提,教育程度决定了人和社会的文明程度;保护和尊重学者的独立思想和学术探讨自由以及保持学术的纯洁性关于教育发展和科学探讨非常重要等等。 从中可以看出,塔哈的教育思想里包含了:民族的传统文化教育关于国家社会建设具有重要影响;教育的发展应该和社会的发展紧密结合;平等的受教育权利应该成为公民获得平等机会的重要途径;保护和尊重学者的独立思想和学术探讨自由以及保持教育学术的纯洁性关于教育发展和科学探讨非常重要。塔哈的教育思想在当时可谓具有鲜明的开创性,尤其是从塔哈所从事的领域和担当的社会角色来看,他的教育思想和教育实践对推动埃及的教育改革,提高公民素质,进而为推动埃及乃至阿拉伯世界的文化进步起到了积极的影响。 塔哈·侯赛因毕其一生从事的核心事业是教育,无论是国内外的求学还是在开罗大学和亚历山大大学教学,或是最后登上埃及教育部长这个顶端的国家教育管理岗位,塔哈的一生都没有离开过教育,教育实践也成了他积极参与社会政治活动的主要内容,塔哈的一系列社会政治思想最后落实在埃及的现代教育改革之中。塔哈的巨大贡献在于他身为教育管理者期间所推行的教育革新方法方面。1942--1944年,塔哈·侯赛因作为当时的埃及教育部顾问,对亚历山大大学的创建起到了重要影响。1950--1952年,作为埃及教育部长,他进一步加快了埃及的教育改革进程,并提出了较为具体的改革计划。塔哈提出初级教育应该以本民族的传统教育为主。塔哈·侯赛因还对中等教育采取了多样化的教育形式和办学途径,加强了对中等教育的统一管理,扩大中等教育的规模,并亲自参与为中等学校修改课程表,为成绩优异的贫民子弟提供免费教育。关于高等教育,塔哈·侯赛因也在为高等院校创造更多宽松条件和拥有较多的财政自由方面做出了积极的努力和尝试。通过塔哈在任期间的努力改革,使埃及的现代教育事业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三、作为思想家的塔哈·侯赛因 塔哈·侯赛因的文化艺术思想 一、塔哈·侯赛因的文化观 塔哈·侯赛因文化观的形成是与埃及民族主义发对西方殖民侵略,要求民族独立的历史进程联系在一起的。 作为现代埃及民族主义的思想代表,塔哈·侯赛因的文化观也正是在如何建立埃及新文化的基础上加以阐发的,其主要内容集中地表现在他的思想理论代表作《埃及文化的前途》一书中。当时埃及已经获得了独立,塔哈在这本书中,着重从文化建设及社会发展的目标上提出了一些纲要性的准则。 首先,塔哈把文化看作是社会的基础,把社会形态的差别归结为文化形态上的差别,把文化的发展看成是社会进步的基础,十分重视文化的决定影响。其次,他提出了“埃及文化中心论”的观点,认为埃及是现代阿拉伯文化的中心。埃及的使命就是用阿拉伯语言向阿拉伯国家传播现代科学。最后,塔哈力主建立以西方科学和理性精神为主要内容的具有埃及民族特点的新文化观念,这种文化应是埃及民族文化与西方文化精华的有机融合。 二、塔哈·侯赛因的文学艺术观 塔哈·侯赛因深受阿拉伯股古典文学的熏陶,也熟悉西方作家的著作和思想。塔哈主张用世界文学的经验和措施来革新阿拉伯古老的民族文学艺术,建立起埃及民族主义新文学。在文学创作中,他主张并坚持现实主义准则,力主文艺著作要真实地反映现实生活,表达作者的思想感情,体现时代和民族精神。他强调向古代文学和外国文学学习的必要性。 在文学评论方面,他根据欧洲人文主义者对于理性主义、思想自由和大胆怀疑等思想措施,主张思想自由和略论批判精神,主张以理性和逻辑略论代替传统的偏见。提出新的文学评论准则是不收千人之间的束缚,要敢于提出自己的见解,大胆怀疑,崇尚思想自由和学术自由。塔哈文艺观上的主张及其文艺理论作品不仅在阿拉伯古代文学和现代文学之间,阿拉伯文学和世界文学之间起了桥梁影响,而且在创建埃及乃至阿拉伯新文学的运动中做出了卓越的贡献。 塔哈·侯赛因的哲学思想 塔哈·侯赛因的哲学贡献,主要表现在两方面,就是对哲学史、文化史的探讨和理性主义的疑古、辨古观点。 一、哲学史和文化史探讨 在学术方面作用最大的,是塔哈对西方文化的探讨和异于阿拉伯世界的态度,由此他被称为阿拉伯世界的西化论者。 塔哈·侯赛因对西方文化的探讨不只是停留在表面的理解上,而是深入到西方思想文化的历史发展。他将埃及划入西方一样,而大胆地将伊斯兰教也都划入西方,他大胆承认西方文化的先进性,并呼吁借鉴西方的先进经验,对包括埃及在内的阿拉伯世界实施社会改良。 二、理性主义和怀疑论 在探讨措施上,他接受了笛卡尔的怀疑论准则,塔哈把所有的旧的历史结论都看作是相对的,是可以重新考虑的。塔哈承认自己是受笛卡尔必须抛弃所有的因袭见解和可以怀疑一切的启迪,而对伊斯兰教以前的诗歌进行探讨的。 用这一准则,塔哈对贾希利亚时期的诗歌提出一种全新的观点,这就是贾希利亚时期的诗歌不能代表伊斯兰教以前阿拉伯人的思想生活,认为这些诗歌都是伪造的。他倡导科学精神和思想自由,在学术探讨中,必须将理性和科学置于宗教情感之上。 塔哈·侯赛因的哲学思想,不能说都是正确的、无懈可击的,但他的思想,代表了自由民族主义者和人文主义思想流派的主要力量。 通过概括塔哈·侯赛因的世界观、历史观和措施论,可以看出,作为阿拉伯—伊斯兰文化的继承人,他并不否认真主的存在,并把宗教、道德、理性看成社会文明和进步的标志;他推崇先知、圣贤英雄人物的影响,在划分社会形态时,重视精神原因、忽视地理环境、生产方式等客观物质力量的影响,思想倾向属于客观唯心主义和历史唯心主义范畴。但在思想措施上,他重视理性和知识的影响,用理性和知识反对迷信和盲从,主张以理性和逻辑代替传统的偏见,提倡用略论的态度和措施对待传统,要求用发展的观点看待社会历史。这些观点和措施关于打破当时的封建专制保守和复古思想,打破宗教观念和传统偏见对人们思想观念的束缚祈祷了积极影响。尤其是他所倡导的把阿拉伯和埃及的文化传统同西方的理性、科学、民主观点结合起来,既不肯定一切,又不否定一切,既反对全面复古,又摒弃全盘西化,这些思想措施无疑包含又深刻积极的辩证因素,这些主张也为阿拉伯和埃及政治、经济、文化的发展指明了方向。 塔哈·侯赛因的宗教思想 一、他充分肯定了宗教的影响,人为宗教能够揭示宇宙中存在的真理,各种宗教之间可以互相补充,伊斯兰教是增强民族自信心和凝聚力的精神力量,是维护传统文化的思想武器。 二、对民族与宗教的关系作了深入的阐述。 他认为伊斯兰教的存在给人们的心灵和情感带来安慰,他仍然看重民族,把宗教看成是构成民族的一个重要因素。 三、对于宗教在社会文明发展中的地位和影响,塔哈?侯赛因首先肯定了宗教对保护社会文明的影响。但他同时也认为,宗教并不是社会和政治的基础。 四、塔哈?侯赛因还对宗教如何适应民族独立后埃及现代化发展的问题作了阐述。塔哈认为人类历史是发展的,宗教也必须随社会和时代的变化而改变。伊斯兰教仍然是埃及穆斯林的精神支柱,但伊斯兰教应随社会和时代的变化而变化,对伊斯兰教实行某些改革是必要的。他倡导以研讨的方式对宗教进行自由讨论,用理性和科学对伊斯兰教的某些方面做出新的解释,使传统的宗教观念不断科学化、现实化,使宗教和科学、信仰和理性在社会变革的基础上相协调,共同为埃及社会发展服务。 综合塔哈?侯赛因在宗教问题上的基本观点可以看出,充分肯定了宗教在社会发展中的地位和影响,把伊斯兰教看成是为人类提供真理,优于其它宗教的意识形态和社会原则,认为伊斯兰教能适应现代文明的发展,应维护其在现代埃及思想意识中的主导地位。因此,主张宗教改革,使其与现代社会的发展相适应成为了塔哈·侯赛因宗教思想的核心。 塔哈·侯赛因的社会政治思想 他的社会政治思想可以集中概括为以下几个方面。 一、追求民族独立自主,反对帝国殖民侵略。 二、主张社会民主自由,批判封建腐朽制度。 三、借鉴欧洲先进文明,重建民族发展之路。 四、践行民族教育改革,力促社会现代转型。 塔哈·侯赛因从一个盲童成长为一代阿拉伯文豪,这在阿拉伯文学史上实属罕见。作为一个植根于东方文化土壤,又呼吸过西方文化新鲜空气的大家,他的文学活动是广泛而深入的,在小说、散文、文学评论、文学史等各个文学领域卓有建树。就其全部创作和经历来看,他在阿拉伯古代文学和现代文学之间、阿拉伯文学和世界文学之间起到了桥梁影响。他在19世纪末和20世纪初的埃及文化启蒙运动中,在整个阿拉伯新文化运动中做出了卓越的贡献。 塔哈·侯赛因用其毕生的努力为阿拉伯现代文学赢得了世界的尊重,他是现代阿拉伯文化复兴的旗手,他是那些点燃了民主与自由的火炬、高举进步和革新旗帜的文化先驱者中最卓越的代表。塔哈·侯赛因的女婿、埃及前外长穆·哈·扎亚特曾这样描绘塔哈与现代埃及作家群的关系:“塔哈是一束强光,投射到不同的物体上,会折射出不同的光彩。它照射到沙漠上,沙漠中会呈现出绿洲的蜃景;它照射到宝石上,宝石的每个平面都会熠熠生辉”,他的这席话赢得了埃及第十届塔哈·侯赛因学术大会与会诗人、作家和文学评论家的热烈掌声。在埃及第十届塔哈·侯赛因学术大会的开幕式上,时任埃及副总理兼科研部长的希勒米评价说:“塔哈·侯赛因是现代阿拉伯复兴的卓越代表,他是那些点燃了民主与自由火炬、高攀进步与发展旗帜的先驱者中的一员。”(相会在尼罗河畔--埃及“第十届塔哈·侯赛因学术大会”纪实郭黎《阿拉伯世界》,1984年第3期) 塔哈·侯赛因是在埃及全国上下和整个阿拉伯世界要求摆脱西方帝国主义的殖民统治,渴望自由、民主、独立的呼声中脱颖而出的,是学贯中西而又根植东方,并勇担作为那个时代知识分子重任的大家,是在各种进步政党纷纷建立的政治大气候下登上历史舞台的一位伟大的文学家、文艺批评家、进步教育家、思想家和杰出的社会哲学家。也只有在那样的历史条件下埃及才能办出了像开罗大学那样有独立精神的新型大学,也只有在那样的历史背景和个人成长道路的共同影响下,出现了一个在落后黑暗的势力面前,有勇气和力量站出来伸张正义,敢于表达和发扬独立自由思想,尽心致力于推动改良埃及现代教育事业,竭力扛起现代埃及和阿拉伯世界文化复兴大旗的塔哈·侯赛因。也应该说,是民族复兴的历史浪潮,是争取自由独立的民族精神孕育了成功的塔哈,是埃及人民抗争土耳其奥斯曼帝国的奴役与反抗西方列强殖民统治斗争的伟大历史进程,造就了这位伟大的阿拉伯文化巨匠。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