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看到周谷城、田汝康先生主编的一套《世界文化丛书》由浙江人民出版社陆续推出,已有30多种在书市涌现。这套以介绍和探讨域外文化为宗旨的大型丛书,“以文化的视角,评析世界历史上有作用的各时段、各地域、各族别的文化现象、文化运动、文化思潮、文化形态,致力于对文化的多角度、多层面的开掘和审视,并对不同文化间的撞击、融合和比较进行研讨,以求展现世界文化的精华和丰富内涵”[①],为广大读者提供了营养价值很高的精神食粮。 《丛书》以作品为主,译著为辅。其中引人瞩目、也是我最感兴趣的一本,是1993年3月初版新书,《传承与交融:阿拉伯文化》,该书由纳忠教授主笔领衔,与朱凯、史希同副教授共同编著。他们都是北京外国语学院阿拉伯语系从事教学与探讨的专家。 纳忠教授是年逾八旬的老前辈,著述极丰的回族穆斯林学者,海内外享有盛誉的阿拉伯史专家、导师和这一学术领域奠基人中之佼佼者。早在本世纪30年代初,曾留学于埃及艾资哈尔大学--全世界历史最久的高等学府。作为我国当时选派留埃的第一批学生之一,以所修12门课程成绩优秀而在1936年(伊斯兰历1355年)荣获艾资哈尔大学最高学委会授予的特殊学衔:“谢赫·尔林·法最勒”(al-shaikh al-Alim al-Fazil,大意是“尊贵的学者长老”),并颁发荣誉证书,迄今证书仍完整保存。称号中的“长老”(谢赫)是对品学方面造诣很深的学者之尊称,不一定跟年龄有必然联系,当时纳忠年仅26岁,这是我国留学艾资哈尔大学的学生中,唯一获得这殊荣的人。回国后,即被重庆中央大学历史系聘为教授,1943年秋,该大学外文系决定增设阿拉伯文,即聘他跨系任外文系教授,这是我国高校历史上创设阿文教学的最早记录,屈指一算,已有半个世纪。至于他探讨阿位伯--伊斯兰史的早期成果,已在1948年集为专著,题为《回教诸国文化史》在昆明出版,也是在这一探讨领域中最早的一部成果,深受史学前辈顾颉刚等老先生的赞誉。最负盛名的埃及权威学者艾哈迈德·艾敏的巨著《阿拉伯--伊斯兰文化史》八卷本,也是由纳忠教授首先翻译介绍给我国广大读者的。朱凯和史希同两位中年副教授,是这位老园丁培植的学生,近年来,也多次游学、工作或讲学于阿拉伯国家,不仅有较丰富的教学与科研经历,而且也有实地考察的切身体会。在老专家指导下由两代人编著的这本书,是多年探讨的结晶,是奉献于我国读者的一份厚礼。 内容翔实,论证全面,见解精辟 全书除导言、大事年表和后记外,正文共分十五章,全面涉及有关议题的各个方面。浏览章名,便略知梗概。各章标题为:(一)伊斯兰教以前的阿拉伯;(二)伊斯兰教;(三)阿拉伯文化的启蒙时期;(四)阿拉伯文化的兴盛时期;(五)国家制度;(六)经济制度;(七)社会生活与社会关系;(八)百年翻译运动;(九)教育与文化;(十)文学与艺术;(十一)历史学家与地理学家;(十二)教派与哲学;(十三)自然科学;(十四)中世纪中国与阿拉伯的关系;(十五)阿拉伯文化对西方的作用。每章又按论述重点分设若干节,从3节至8节不等,累计总数为75节,各节均有措词简炼、概念明确、顾名而可思义的小标题,限于篇幅,不逐一细举。其中由纳忠教授执笔撰写者有8.5章,外加导言、年表、后记,约近总量2/3。 通观概貌,深感框架布局气势巍然,经纬脉络秩序井然,纲举目张清晰了然,论证引述朴素自然,学术性、知识性、可读性几个方面的特点兼而有之。 初读后体会到此书颇有特色: 1.紧密围绕议题中心,在特定的时、空背景下,精辟地反映了阿拉伯文化的全貌。 作者在《导言》中,开门见山地指出所谓“阿拉伯文化”的内涵,主要是侧重阐述“以巴格达为中心的阿拔斯王朝的阿拉伯文化”,即史家称之为“五百年的黄金时代”之阿拉伯--伊斯兰文化。并清晰而雄辩地说明,在这一时期,“阿拉伯世界出现三个主要文化中心,即巴格达、开罗和科尔多瓦,三个中心的文化繁荣时期先后不同,阿拉伯语论文,而且所隶属的三个阿拉伯王朝,也是各自独立的。但是从文化发展的情况来看,都紧密相连、互相作用,或者说,后两个中心,都是发生在阿拔斯王朝时期,都深受巴格达文化中心的作用,都是巴格达文化中心派生出来的”[②]。寥寥几笔,主次分明,源流清楚,故全书以阿拔斯王朝为议题中心,书中的4~15章,均以巴格达文化为主体,笔锋所及,精力使用在刀刃上。 阿拉伯文化不是孑然孤立、突兀而起的现象,当然不能脱离整个世界历史环境、条件去剖视探讨。作者对此十分重视,正如《内容提要》中所述:阿拉伯文化“在时间上处于古希腊罗马文化与西方近代文化之间,在空间上处于东西方文化的交会点上,这种承前启后与东西交汇,体现于阿拉伯文化自身的特质上,构成了阿拉伯文化的重要历史地位与独具的特色”。因此,本书“将阿拉伯文化置于上述时空的坐标点上,对其作了比较系统的阐述,介绍和略论其形成的历史基础、原因及其在各方面的表现,以及对东西方的作用”。把阿拉伯文化放到整个世界文化背景中去liào@①望、观察、比较、探讨,这一点格外突出,书名中冠以“传承与交融”字样,尤其鲜明而精当。 2.对前人探讨成果既有汲取又有批判,抒发独到见解,客观地总结了阿拉伯文化显著的特色。 纳忠教授在“导言”中有力地指出:“不少人认为阿拔斯王朝的文化是希腊文化所孕育的,这种说法很普遍,但却是片面的,不完全符合历史事实。因为任何文化都是首先建立在本民族的历史文化的基础上的,外来文化只能加速其发展进程,不能‘创造’其民族文化。同时,文化的发展是渐进的,不是一蹴而就的,阿拉伯文化也不例外。”妙哉!斯言也,概括力强,一锤定音,体现了前辈学者治学之严谨,见解之卓越,对问题探讨、挖掘之深广。这也是作者一贯的学风。我曾有幸拜读过他有待出版的巨著《阿拉伯通史》(有汉语和阿语两种稿本)全部打印稿,就发现有若干处在援引资料特别是论证观点方面,不仅与裴立浦·K希提的《阿拉伯通史》的某些观点截然有别,甚至与他翻译过的艾哈迈德·艾敏的《阿拉伯--伊斯兰文化史》比较,也大有发展,独具特色。实事求是,言而有据,不人云亦云,不盲从附和,自成体系,奉献于读者的是多年来呕心沥血的结晶。 仅此以书第三章为例,其第一节《四大哈里发与对外军事大扩张》述及欧麦尔当政时期军事扩张的缘由说:“为什么发动这场对外扩张战争呢?不少历史学家把原因归之于半岛贫瘠,认为广大贝杜因人无以为生,只好打到北方去寻求生路。美国历史学家希提引用阿拉伯人的诗句说:‘阿拉伯人抛弃自己的故乡是为寻找面包和椰枣’,这种说法似乎是对的,但却是片面的。其实阿拉伯人发动扩张战争是出自多种因素的。”作者认为,战争发动者“并非广大的贝杜因人,而是古莱氏族贵族。必须首先从执掌政权的古莱氏贵族的身上探索战争的原因,才能说得清楚”。因此,作者从历史的回顾中说明:“古莱氏贵族力图发动对外战争,目的是既可以维护‘汉志商道’,开辟市场,夺取新的财源,阿拉伯语论文网站,又可以将贵族中的一切政敌派出去,以缓和内部矛盾……”;并以倭马亚家族族长艾布·苏福彦父子三人被派遣出征为例,表明“他们带队出征,绝非由于生活困难,也不会考虑到广大贝杜因人的贫困”;又论及“他们以战利为诱饵,既可以找到生活出路,又可以维护内部的安定和半岛的统一。……因此,可以说,只有广大贝都因人是为了寻求生活出路才参加对外战争的”。一席谈论,有的放矢,针对性强,足以反映作者对阿拉伯史造诣之深。但议论并未到此止步,主要的因素还在后头,作者紧接着说:“更重要的是阿拉伯人对外扩张战争是具有很大的防卫性的,这一点往往为西方历史学家所忽略,这必须略述大扩张前阿拉伯半岛的国际形势。”于是,峰回路转,又把话题引向更深远、更广阔的往事追忆之中,通过七八百字的叙述,从错综复杂的历史背景中,指出“向外扩张的战争终于不可避免”。真是鞭辟入里,切中要害,把战争的扩张性与防卫性两个似乎是对立的因素辩证地、严密地统一起来,而后者,即战争的防卫性,史学家们或由于肤浅,或出自偏见,总是认识片面,或故意歪曲。但纳忠教授的剖析仍没有就此结束,他继续挖掘说:“另外,宗教因素也是不能低估的。在当时,宗教的作用是深远的,‘圣战’的号召是强烈的。阿拉伯人,特别是贝杜因人,响应了‘圣战’的号召,纷纷奔赴战场。从而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