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程抱一在其法语诗歌中，对法语词汇的“汉语式”组合以及意象的并置和剪接，体现了他对语言、艺术形式的创新意识和中法文化融合的自觉追求。他努力寻找两个文化传统的契合点，尝试着两种艺术的联姻。在同一首诗里，我们往往可以读出不同的文化信息和文学意境。这是他作为跨语言、跨文化写作者的重要特征和其诗歌创作的独特之处。
2005 年，程抱一的法语诗歌入选“伽利马诗丛” ， 《万有之东--诗选集》 （À l’orient de tout－Œuvres poétiques） 。作为诗人的他业已在当代法语诗坛确立了自己的地位。尽管诗人并不是刻意通过所谓的“东方意象”来取悦读者，而是将“诗歌看作是探究宇宙和生命奥秘的最好武器，看作与人、自然、真生沟通和对话最强有力的工具。 ” 然而，任何一位中国读者都不可能对其诗歌中隐含的中国古典诗词语汇、意象、结构以及来自表意文字系统的作用视若无睹。正如法国知名诗人兼诗丛主编安德烈•维尔泰（André Velter）在诗集序言中所写： “ （弗朗索瓦•程的诗歌）具有那种能将各种对立物结合在一起并赋予其意蕴的艺术。它是某种混合物、事物的某种组合、关联和分离。它在寻求某种永远是更为合理、更为广阔的和谐一致。 ”(Cheng，2005 :7）读程抱一的法语诗，我们会不经意地发现其以法语为血肉的诗歌文字里包藏着中国语言文化的骨骼和精髓，可以说，中西诗歌的传统、艺术表现手法在他的诗文里交织互映、自然融会。 人的思维与语言具有同构关系。 人一旦掌握了母语， 再要学习另一种语言文化的时候，母语因素会作用这个学习过程，甚至终生都无法摆脱。程抱一来自与拉丁语言系统存有绝对异同的汉语表意文字系统，因而用非母语创作诗歌，所遇到的挑战是可想而知的。最初，这两种毫不相干的语言充满了矛盾，时时撕扯着他的内心。程抱一花了 20 多年的时间来思考和铺筑他的诗歌道路，当他最终选择法语作为创作语言的时候，却并不希望母语从他的生活中简单地退场，正如他在《对话：对法语的一份激情里》所写的： “我的母语蜕变为忠实却又隐秘的对话者。它在我耳旁絮语，营养我的心灵，不断为我提供意象，让我表现，又为我带来不尽的乡愁，让我疏解；每每此时，它的有效性便凸现得格外明显。与此同时，我也挚爱上了法语这第二语言。这是一次奇遇，语言的奇遇。其中，特别强调的主题便是对话与沟通；这两个宏大主题照亮了我缓缓前行的道路。我苦苦追寻，每当看到两种语言奇迹般地结合，相依相赖时，我无数次为之激奋，为之陶醉。这份相依相赖曾带给我，并仍将带给我无限多的东西，远远超过了我起航时的预想。 ” 两种语言在他生命里充当着不可替代的重要角色。事实上，正是“由于他已习惯于表意文字那种能使人联想的功能及其组合所产生的出人意料的微妙的变化不定性” (Cheng，2005 :9） ，当他深入了解了法语，辨识出这种异国语言的奇妙、严格的要求以及确切细微的差别之后，他在两种语言的相互关照中，更加敏锐地发现了彼此之间可以契合与互动的方面，从而寻找到了适合自己的诗歌语汇，创造出适合自己的诗歌表达方式。下面，我们将就词汇的组合创新以及诗歌意象的融合两个方面展开初步讨论。
1．词汇的组合与创新 汉语中存在着大量的单音节和由两个汉字组成的双音节词，汉字组合构成词汇的能力很强，这是汉语词汇的一大特点，也是其丰富多变的原因。一个法语词汇往往是一串字母的组合，当两个独立的实词组合时，一般不用连接符，而是用连词来连接，例如：“noir et blanc”就是表示“黑与白” ，构成并列关系。在程抱一的诗歌里，经常出现“－”连接符号，用来组合两个独立且并列的词语，表达双重意义，在形式上造成一种人为的组合效果。法语词在程抱一的诗里似乎具备了汉语单音节词组合为双音节词的能力.有些词汇的组合， 法语读者虽从字面上可以看懂， 但是却不一定知道其中的特殊含义。诗中出现“fumée bleue”（蓝烟、青烟）这个耐人寻味的词组，在法语语境里显得颇为奇特，因为法语中很少用这种颜色来形容烟雾。然而放在汉语语境下，我们中文读者自然会了然于心，很容易想到“青烟袅袅” 、 “波上寒烟翠”这些文学意象。中国古诗中“蓝田日暖玉生烟”一句，蓝田是一个地名，但是“蓝”字具有颜色的形象，和玉、烟字的结合组成一种奇妙的视觉效应，仿若眼前袅袅升腾起的烟雾氤氲弥散。 再如：诗中出现“米酒” （vins de riz）的说本论文由外语论文网整理提供法，这显然是来自中国文化里的特定词汇。我们知道，在欧洲，尤其是在法国，酒类以葡萄酒及各种果酒为主，而以稻米为原料酿酒，则是东亚国家（如中国、日本、韩国等）的专长。又如： “焚烧纸钱 / 为了所有漂泊的灵魂” （De papiers-monnaie brûlés/ Pour toutes âmes errantes） 。 “纸钱” （papiers-monnaie）这一说法，法语原义是现实生活中使用的“纸币” ，是可以花费的钱；而程抱一在诗里借用了这个词组的形式，表达的却是中国传统中祭奠亡灵时烧的“纸钱”之意。又如诗中“记忆之柳” （saule de souvenir）的用法，法语论文范文，也是充满汉语文化的味道。在中文语境下，柳树、杨柳和别情有关， “年年柳色，霸陵伤别” ，自灞桥折柳的故事产生以后，杨柳和离别似乎具有了必然性的联系。古人一句“杨柳岸、晓风残月” ，写尽了离愁别绪。可是，对中文典故和文化常识不甚明了的法国人，如何能将柳树与怀念（记忆）联系起来呢？ 程抱一在创作法语诗歌时，常常将汉语惯用词以法语的形式“显形”或“变形” 。例如：引进“龙凤” 、 “云雨” 、 “笔墨”等特定的汉语双音节词，法国读者在感到耳目一新的同时也会产生一种好奇心，为什么偏偏是这两种事物的组合？要想真正理解这个词语的含义，则要求读者更为深入地了解文化层面的问题。 程抱一的法语诗里还经常出现一些非常规性的短语，用法颇具特点，充分体现出了汉语和法语融合之美。例如： Du dire entre - dire：言与隐言之间 Racine de l’oubli：忘却之根（程抱一自译为“言外之根” ） Fleurs de l’absence：空缺之花（程抱一自译为“象外之花” ） Nuages d’oubli：忘云 Racine du Vide：空的根或虚根 Le sans fin va-et-vient：去来无尽 让我们再来看《树与石》当中的一句诗：“Racines des rosées et des nuages......”，这里，直接出现了“云根” （racines des nuages）这一词组。在中国古代诗论、画论中， “云根”特指岩石。在古人看来，天地之精气，结而为石。 “石，气之核也。云生于石，故名曰‘云根’ ” 。程抱一在《神气》 （Souffle-Esprit）一书中，特地翻译了清代画家王原祁的画语录，介绍其来历： “古人给岩石命名为 ‘云根’ （Les Anciens donnaient au rocher le nom de « racines des nuages »） ” 。法国人倘若不了解中国古文里的这一特定用法，那么读此诗句的时候只能看到“云的根”这个词组的“所指” ，但是不会想到“岩石”这个“能指” 。至于“露根”（racines des rosées）的说法，我们还未找到中国画论里的依据，很可能这是程抱一自创的词汇。在诗中， “露根”与“云根”对应，隐喻那些比岩石小的石头、石子。这一用法形象而贴切，其创作灵感直接来自中国古代画论，显然是诗人对法语和汉语两种语言的灵活变通和再创造。 程抱一有时会直接将中国传统文化思想范畴的词汇用音译的方式移植到法语诗歌中，例如： “Dao” （Tao 道） 、 “Yin” （阴） 、 “Yang” （阳） 、 “Shen” （神）等。而其诗歌中的有些法语词汇如“souffle” （气） 、 “voie” （道）等与中国道家思想联系在一起时，这些法语原本的词义就扩大了。如果从法语原义来理解，这些专有名词的音译必然造成了意义的缺失，法语论文范文，但倘若本论文由外语论文网提供整理，提供论文，英语论文，论文，英语论文，留学生论文，英文论文，留学生论文相关核心关键词搜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