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源氏物语》是世界上最早出现的长篇散文体小说,作者紫式部将物语文学创作中的虚实手法与和歌的艺术风格恰到好处地应用到著作的创作中,堪称日本物语文学的瑰宝。 中国论文网 关键词: 物语文学 紫式部 《源氏物语》 一、引言 物语文学大约起源于公元900年前后,是平安、镰仓、室町三个时代中的一个重要文学体裁,也是日本古典文学中成就最大的一种文学。“物语”中的“物”原指的是古代信仰中的神只灵怪,而“语”是口耳相传之意,也就是将发生的事向人们仔细讲说。所以“物语”以其“讲述”的基本含义成为故事、传说、评估、传奇之类的统称。作为广义的散文体“物语”可以被认为是日本文学中的小说叙述之发生。根据不同的创作时期,可以分为初期物语、中期物语和晚期物语。初期物语的代表有《竹取物语》《伊势物语》,中期物语(10世纪末11世纪初)的代表有《蜻蛉物语》《枕草子》《源氏物语》《更级日记》等,后期物语的代表有《平家物语》《徒然草》等。早期的“物语”主要有两种形式:一种叫虚构物语,另一种叫歌物语。虚构物语是对民间流传的故事进行加工,其故事情节和人物都是虚构,《竹取物语》属于这一类。歌物语以和歌为中心,偏重客观叙事或者历史记述,《伊势物语》属于此类。但无论是《伊势物语》还是《竹取物语》,都沿用了大量从古代传承中继承下来的素材、手法和篇章结构。这种氏族口头传承文学所带有的集团性,出乎意料地在物语创作中沉淀下来,并在后期创作的所有物语之中,都留下了抹不去的浓厚色彩。而紫式部第一次把创作物语与歌物语完美地结合在一起,并在物语创作措施上既继承了物语写实加虚构的传统,又注重描写人物的内心世界,用文叙事、以歌抒情,将原本单调的物语变得栩栩如生,从而促进了物语文学的发展,使你读了“这些虚构的故事,亦颇有情味,描写得委婉曲折的地方,仿佛真有其事,所以虽然明知是虚构看了却不由你不动心”。 二、物语文学的产生 物语文学的产生有其社会原因和文学自身因素。自7世纪起, 日本与中国之间的文化交流十分频繁, 特别是在唐朝贞观年间, 日本总计派遣“遣唐使”(出使唐朝者日本称为遣唐使)共十九次。 这些“遣唐使”经常带领许多留学生或学问僧到唐朝来学习中国文化和佛教经典。因此,到了平安时代之初,日本出现了唐风文化和汉诗文的极盛时期。以三部编撰集――《凌云集》(814) 、《文华秀丽集》(818)、《经国集》(827)为代表的汉字文化得到了空前的繁荣。9 世纪末日本停止向中国派遣 “遣唐使”和留学生,逐渐摆脱对中国文化的模仿,开始创造具有日本民族风格的 “国风文化”。曾经留唐学习二十 年之久的学问僧空海仿汉人草书制定了自己的字母平假名(“平” 是简单、平易的意思, 由汉字草书体演变而来),取汉字的一部分(偏旁或部首) 制定了片假名(汉字偏旁或部首的选用)。从此,日本才有了自己的文字,使日本能够用表意文字(汉字)和表音文字(假名)两种文字记录日语, 从而结束了日本语自形成以来的语言与文字的分离状态, 把文字更直接地同日常语言统一起来, 使它更易于表达思想和感情, 这就为物语文学的产生提供了充分的条件。另一方面,日本平安时代,古代社会开始瓦解,阶级矛盾日趋尖锐。藤原氏掌握政治实权,和天皇一起靠搜刮大量赋税过着浮华奢侈的生活。而此时的没落贵族,惶惶不可终日,纷纷到地方另谋生路,加强地方贵族势力。最终导致二者之间矛盾和斗争的深化。中下层贵族势力的壮大,为这一阶层的文人特别是中下层有文化的贵族妇女提供了一个机会,这些人对现实生活比上层贵族出身的知识分子更为熟悉,日语毕业论文,在文学创作上更富有进取精神。因此,一种与上层贵族文学相抗衡的新文学形式应运而生。 三、《源氏物语》的虚实写作手法 紫式部在选择“物语”作为《源氏物语》的创作体裁时,其本身就已经受到了一定的局限。因为当时,人们对“物语”的普遍看法就是“杜撰”与“虚构”,认为那些东西无非是供女性们聊以消遣的。世人对物语的评价很低,根本无法与和歌、汉诗相比。作为紫式部的创作初衷,他的读者群依旧设定为后宫女官群体,这就使得她不得不使用物语体裁。为了引人入胜,紫式部把人们熟悉的有关宫廷贵族的传闻或者是前朝的或者是当朝的,尽可能演绎在自己的著作之中。通过引入史实的创作手法,以表现该物语是历史上某一个时期的真实故事,从而使读者更觉得故事就发生在自己的身边。当然,《源氏物语》54卷中对史实的嵌入并不均衡,卷与卷之间存在着很大程度上的异同,嵌入史实最为频繁的在第一部即前33卷。虽然在《源氏物语》之前也不乏把史实写进物语的先例,但像紫式部这样将史实和现实中人们所熟悉的背景不留痕迹地引入故事、展开故事,应该说是前所未有的创造。紫式部不希望人们把她的《源氏物语》完全当成“杜撰”的心愿,通过她智慧的创造,得到了充分体现。当然这种物语的讲述方式并不完全是紫式部根据个人思考,以纯粹的个性特征所创作出来的,而是将早已在民间流传的光源氏的故事做了具体处理。作者所采用的讲述方式,是将前人传说中的超凡脱俗的人物,置于作者所熟悉的宫廷之中,并赋予人物超人的资质、容貌、境遇以及身份,使故事中的主人公,成为一个物语倾听者们易于接受并为之感动的活生生的个性特征所创作出来的。 追溯物语的起源,本来就具有相当于中国文坛上的野史、外史的意味。经律令政府之手编撰而成的《日本书纪》,实际上已经根据权力者的需要,毫不留情地将长期以来的民间传承巧妙地进行了篡改。在这种情况下,夸张地说,物语文学实际上起到了一种不为人们所注意的重要影响,这就使已被解体的古代传承的瓦片在民间得到了再生。而当时的物语作者在创作中并不像中国文人那样,以一种理性的态度进行创作。他们更重视感性,重视对前人的继承。因此,物语到最后仍然被认为是一种架空于现实的虚构故事而已。 长期以来人们对物语形成的偏见不是轻易可以改变的,加上平安时代的宫廷贵族事事以仿效中国唐制为首要,因而重视文章礼数,把历史视为政治乃至做学问的依据,将《春秋》《史记》尊为楷模加以推崇。由于宫廷贵族推崇唐制已经形成共识,因而他们抓住物语的虚构性这一特点,日语毕业论文,将其视为妇人、女子聊以慰藉空虚的玩物而饱加责难与轻视。就连在称赞《源氏物语》的时候,人们也会以“此人肯定读过《日本书纪》”为借口,来说明《源氏物语》写得好,是得益于史书典籍。但紫式部毕竟出身书香门第,即便是女性,阅读汉文书籍也不会受到太多的限制。因此,她比一般人更加深刻地了解“历史”的社会重要性,也正因为如此,才会对历史有更清楚的认识。对紫式部来说,最难能可贵的是,她把历史与文学创作之间的辩证联系处理得恰到好处。她熟知历史,但在《源氏物语》的创作中,并不生硬地套用历史,而是从历史的重压中解脱出来,以游离于历史之外的视角,通过物语故事的演变,来阐述自己对历史的认识。在《源氏物语》25卷中紫式部借光源氏之口阐述了她的物语创作理念。首先,物语作为一种传统的文学形式,通常少有真实的事情;坦白地说,就是要以“虚构的故事”去吸引人们的兴趣;越是能“骗人”,越是被认为是高明的物语作家。其次,物语中也不乏真人真事,只是把它说得巧妙,让人觉得似真非真。“――见玉毫不客气地批评物语文学,源氏温和地对她说:《日本书纪》之类的历史书只是记载着神代以来的各种大事,而物语小说倒反而把各种各样的真实情况描写得很详细,虽然并非如实地记载某人的事迹,但不论善恶,都是人世间的真事。观之不足,听之不厌,但此种情节不能笼闭在一人心中,必须传告后世之人,于是就写成了物语。要写一善之时,则专写其人之善事,而突出善的一面;在写恶的一方时,则又专选稀世少见的恶事。并非是无稽之谈,人世间无论何人,都有善的一面与恶的一面,照实把它们记录下来,或许就可以称之为物语。”紫式部提出自己的物语创作理论后,在《源氏物语》的第二部(《新菜》~《竹河》中,紫式部几乎不再使用那种为了强化写实性而将史实分散在《源氏物语》中的手法,而是通过故事内部的主人公本身的运动轨迹,在没有作者主观意志加强的情况下,自然地将故事情节向前推进。这既是紫式部对其物语论的实践,同时也意味着这种物语论是紫式部在实际创作的过程中一边探究一边力求自我完善的真实写照。 四、《源氏物语》的和歌艺术风格 “和歌”一词最初见于《万叶集》的题语,其训读之意为“和答之歌”,用于与某人的唱和。但在《万叶集》中,出现了为数不多的“倭歌”二字,进入平安时代,文字标记形式基本固定为“和歌”二字。在《源氏物语》之前,和歌有两种显著倾向:《万叶集》时期的和歌具有抒情的性质,其特点在于情感个性化、集中化,表现内心世界的真实;《伊势物语》则一面表达思想,一面写人世间的喜怒哀乐的种种情景。在紫式部的《源氏物语》中,和歌兼具了抒情诗与叙事诗两种截然不同的文学功能。她用和歌的抒情诗去表现人物内心的主观世界,歌唱刹那的欢乐、悲哀、苦痛与眷恋,体现了丰沛的浪漫主义情怀;与此同时,在唱和、赠答诗中,它又具有强烈的叙事功能,以浪漫主义的文学形式诉诸真实的情感交流。这便是紫式部的和歌艺术风格。全书用了近八百首和歌,大量诗歌的应用不仅没有消减《源氏物语》的整体艺术效果,反而因诗文的融洽,大大增加了充满美学气息的艺术感染力。通读全文,让你感到文章有着繁复精巧的结构、丰富多变的语调、特色鲜明的细节、精致细腻的人物刻画。 从功能形式来对《源氏物语》的和歌进行分类的话,可以分唱和、赠答、独吟。《源氏物语》近八百首和歌中,属于唱和的多达四百多首。一、唱和。光源氏曾因与右大臣之女胧月夜的私情而被流放须磨。赦免回京后,光源氏仍然忘不了胧月夜,因此前去拜访。此时的胧月夜已是朱雀帝的尚侍(妃嫔中最高的为女御,依次为更衣、尚侍),源氏的到来,让胧月夜百感交集,因此出现了下面的唱和。唱:久别重逢犹隔远,沾襟热泪苦难收。(光源氏・和歌469)和:热泪难受如清水,行程已绝岂能逢!(胧月夜・和歌470)。在源氏被流放时,一天,源氏走到望海的回廊上,眺望四周,一行塞雁飞鸣而过,此时的源氏颇感寂寥,不禁感慨泣下。随从见到此景,一一和答,既表示对主人爱莫能助的怜爱之心,又表达了源氏对家乡的无尽思念。下面便是源氏与随从的唱和。唱:客中早雁声哀怨,恐是伊人遣送来。(光源氏・和歌200);和:征鸿不是当年友,何故闻声忆往时?(良清・和歌201);和:向来不管长征雁,今日闻声忽自伤。(惟光・和歌202);和:离乡背井长征雁,幸有同群可慰情。(右近将监・和歌203)。二、赠答。赠答和唱和有时难以区分,唱和近似于同一场所的人物一种高雅的对话。赠答也同样可以是处于同一场所的人物之间的诗歌往来,可以有赠有答,也可以有赠无答。赠答时的内容既有叙事,又有抒情。因此,与唱和诗相比,赠答诗缺少会话性,增加了文学性,可以说兼具叙事诗与抒情诗的特点。赠答诗在《源氏物语》中共有259首,占总比例的32%。三、独吟。独吟诗在《源氏物语》中共104首,大概占13%。独吟诗最能表现人物的内心感受。《魔法使》中较多地出现了独吟诗。在源氏呼唤紫姬归来、嚎哭紫姬离去时,紫式部难以用语言表达,独吟是最好最深刻的表达。闲远春光寂,群花无主人。黄莺浑不管,依旧叫新晴。(光源氏・和歌567);哀此东篱菊,当年共护持。今秋花上露,只湿一人衣。(光源氏・和歌582)。和歌在表现人物心理世界方面起到了重要的影响;另一方面,和歌自身的特点即特殊的韵律,也是吸引读者的一个重要原因。 日本江户时代著名的国文学家本居宣长曾在他的《紫文要领》中对《源氏物语》的和歌做过这样的评价:“欲知歌道之本意,宜精读此物语,领悟其情味;且欲知歌道之风采,宜细观此物语之风采以领悟之。此物语之外则无歌道;歌道之外则无物语。歌道与此物语其趣全同。盖夫论辩此物语之事之前,即当先知歌道之论。咏歌者之情趣,当全为此物语之情趣也。”此番话可以看出,《源氏物语》之所以成为日本文学史上的顶峰,一是由于空前的艺术形式――散文与韵文(和歌)的完美结合;二是紫式部的和歌创作技巧胜过了一切空洞的和歌创作理论。 五、结语 川端康成曾在诺贝尔文学奖授奖仪式上的演讲词中指出:“《源氏物语》从古至今,始终是日本小说的顶峰。即使到了现在,还没有一部著作能与之相比……几百年来,日本小说无不在憧憬、模仿或改编这部不朽之作。” 总之,《源氏物语》继承了先行的物语文学著作的精华, “是《竹取物语》的虚构性, 以《伊势物语》为代表的歌物语的抒情性和《蜻岭日记》为开端的女性日记特有的心理表白的集大成者”,但在艺术上却远远超过了以上三部著作。小说以散文叙事为主, 将现实中人们难以摆脱的忧愁与苦恼,假借故事中的人物之口,细致描绘出来;在创作中穿插了近八百首和歌及部分汉诗, 歌文一体, 诗文并茂, 增强了著作的抒情性;同时,在著作的字里行间里我们可以感受到散文的抒情、汉诗的意境、汉文典籍的精髓、佛典蕴含的深刻道理与思索,以及神话传说的力量。可以说紫式部独出心裁地把韵文与散文完美地结合在一起,以和歌纤细的叹咏手法抒情,以散文的张力叙事引起读者共鸣。此外, 作家还吸取了许多中国文学的成果和丰富的艺术表现手法, 并借鉴了绘画、音乐等艺术形式, 因而在艺术上取得了很高的成就,对后世的物语文学乃至现代小说,在美学观和艺术措施等方面都产生过巨大的作用。《源氏物语》之后, 物语创作与欣赏曾在宫廷女官中风靡一时,但再也没有产生过与《源氏物语》相媲美的物语著作了。 但从另一方面来讲,作者仍然无法摆脱日本文学的传统审美观,正如日本著名学者田精一所说:“物语这种样式乃是平面性和并列性的,时间的推移、情节的展开同人物性格的发展,缺乏有机关系,部分同整体的结合并不严密,各个场面各自独立,彼此照应未必密切。” 参考文献: [1] 潘会平.物语文学探源 [J].青海师专学报,199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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