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俄之间政治上的互信是空前的,国家关系是历史最好水平,但民间的偏见还是很深的,民间感情需要花大力气培养。 从2000年到2017年,是普京当总统--的8年,其间他主要干了两件事,一个是打击寡头,把经济大权特别是关乎国家经济命脉的领域掌控到国家手里,不是简单的收归国有化的问题,而是打击他们,有违法犯罪的,投入监狱,借此来整顿经济秩序;第二个是政治上加强中央集权。叶利钦时期,有些共和国,特别是民族共和国以及远东一些偏远地区声称,他们的议会可以制订法学,自治共和国和本州的法学,可以高于联邦的法学。这就等于在走向分裂了,普京一上台就着力解决这个问题,首先法学方面,作为一个统一国家,地措施律必须服从中央法学。从莫斯科到各共和国,中央法令一统到底,垂直的中央领导得到了强化。 这两项方法收到了实效,这8年来,应该说俄罗斯复苏的速度很快,但也有问题,经济复苏主要靠能源和资源,自身的科技能力、创新能力没有发挥出来。俄罗斯的科技创新能力实际上是很强的,在历史上,俄罗斯诞生了很多世界著名的科学家,航天、电子、军事工业都非常先进,但这些优势没有发挥出来,仅仅依靠能源支撑起经济复苏。结果去年金融危机一发生,世界能源价格暴跌,俄罗斯经济就遭受了巨大冲击,原来外汇储备达到5000多亿美元,很可观,现在一下子用得差不多了。 事实上,俄罗斯经济发展和复苏的基础并没有打好,生产、创新的能力,市场机制的建设都还有很大差距,人均生活水平并没有很好的改善。 《南风窗》:俄罗斯的复兴会对中俄关系产生怎样的作用呢?在我们的传统印象中,俄罗斯习惯于将自己定位成西方国家,他们会更注重俄罗斯内政外交与西方的联系,把与西方的交往放在首位,只是在与西方国家产生矛盾,自身处于发展低谷时,才会转而修复与东方国家的关系,这种印象是一种误解还是确实存在?您在担任驻俄大使期间,曾与俄罗斯政治精英有过密切交往,在他们身上,您有这种切实感受吗? 张德广:俄罗斯国内从历史上就存在着两派,一种是所谓的西方派,一种是东方派,或者叫欧亚派,俄罗斯到底是欧洲国家还是欧亚国家,这是他们一个一直都达不成共识的问题,他们找不到俄罗斯的身份,我的理解,一个是跟地理位置有关系,地理位置横跨欧亚,但政治经济中心都在欧洲,文化属于东正教文化,也是西方文化传播过来的,所以他们很大程度上是西方的,但从地理上、生存的硬件上,又大部分都在亚洲,比如现在经济最主要的支柱之一石油天然气郁在亚洲境内。 苏联解体后,俄罗斯的西方派一直说要回归欧洲,苏联时期俄国脱离欧洲了,没有按照欧洲的模式去发展,现在苏联解体了,他们要回去。多年来,包括普京都提过回归欧洲的问题。但很显然此路不通,回不去了,为什么呢?欧洲说你不足欧洲国家,或者说块头太大,回到欧洲,就把欧洲给搞坏了,欧洲装不下你。欧洲害怕俄罗斯,认为是个威胁。 另一派就说,冷战之前包括冷战时期到现在,我们跟欧洲的关系就是一种疙疙瘩瘩的关系。我们必须在东方寻找伙伴,特别是中国、日本、韩国,发展同这些亚洲国家的关系,普京和梅德韦杰夫也做了一些工作,表示积极发展跟东方的关系。但到目前为止,就我的观察来看,他们没有完全解决这个问题。 俄罗斯记者也喜欢问这个问题,其实,在我们中国外交官看来,这个问题很简单,东西方的关系都应该发展,我跟他们记者说,你首先不要把它看成是劣势,不要把自己看成是一个分裂的俄罗斯,一个东方俄罗斯,一个西方俄罗斯,而应该是一个横跨亚欧的俄罗斯,从优势的方面来开拓自己的未来。俄罗斯的国徽是双头鹰,说明在制定国徽的时候,俄罗斯的政治精英们就已经有了一种这样的思想,既要看着西方,又看着东方。 但后来,随着俄罗斯国内不断的政治动荡,各派的权力斗争,他们又都喜欢利用这个问题,有的强调欧洲,有的强调中国,把这个问题弄成势不两立的对立情形,现在也是,主张跟中国发生关系的人,会受到别人的攻击,主张跟西方主动发生关系的人,也会受到其他一些政治流派的攻击,俄语论文范文,高层政治家也许懂得双赢的思路,知道双方面都应该重视。到目前为止,就我观察,他们国内并没有形成一个很明显的占主流地位的共识。告别“结盟” 《南风窗》:现在有人建议中国应该跟俄罗斯结盟,这样才有实力对抗美国,您怎么看? 张德广:这个说法是不科学的,既不符合时代要求,也不符合中国外交政策理念。中国现在对世界形势的判断是,这是和平与发展的时代,不是冷战时代,我们主张独立自主,同各个国家友好合作,特别是大国,比如美国、俄罗斯这些国家,虽然有矛盾、摩擦,但合作是主要方面,共同利益是主要方面。 结盟这个外交形式,是在对抗的时代产生的,是两大军事集团,或者地区的或者全球的,严重对峙,势不两立的状态,尤其是战争状态下,有可能产生的,一些国家把结盟作为一种外交选项,来应对威胁,加强自己的地位,巩固自身安全。但如果世界处于现在这样一种全球化、多极化、和平发展的大趋势下,结盟就显得没有必要了,是一种很不明智的选择。 原有的一些结盟,比如北约,它是冷战时期产生的,到现在并没有取消,但它也正在谈论自身的改造。时代不同了,它没有对抗的目标了,现在不能再说俄罗斯是北约的对抗目标,既然是结盟的军事集团,那么,干嘛要结盟呢?它已经失去了自身的合理性,所以现在北约面临着自我解释的问题,必须解释为什么还存在,宗旨、目标是什么?必须调整改造,不调整改造,就没有存在的合理性了。 如今,我们不赞成结盟,这个外交理念是非常清楚的。不能停留在想象的阶段,美国人一惹我们,我们就联合起来搞他,这是不科学的,也是不必要的。 《南风窗》:那么关于G2这个概念,您大约也认为是不科学的? 张德广:这个概念是美国人提出来的,他们认为中美两国很大力量,合起来可以共同管理世界,世界的命运取决于中美,这个观念跟我们的观念不同,温家宝总理在欧洲曾经批评过这个观点,说这是错误的,是不可行的,我完全同意。 中美两国不可能控制世界,管理世界,美国一家做不到这点,现在它拉上中国,可是中国根本没有这个理念,没有这个愿望和要求,我们首先要把中国的事情做好,世界的事情,我们的主张是让大家共同来做,我们不认为一个国家或者国家集团能够把世界领导起来、统一起来,世界是复杂的,多样的,世界上的事情应该是大家来做,我们一向如此主张,我们并不会因为美国现在对我们的态度好一些了,我们就说,好,我们两家联手管理世界,这是行不通的,马上就会有其他国家来反对,凭什么接受你们中美的领导呢? 他们现在甚至取个名字“中美国”合在一起,这是更加荒唐的事情,根本不合乎中国的外交理念,也不符合国际关系的发展需要。当然,如果提出这个概念的初衷是强调大国的影响,中美两国很重要,在世界上应该承担符合自己国力的责任,我个人觉得可以理解,但如果说中美联合起来,组成一个中美集团领导世界,那就很荒唐。 《南风窗》:但在现实的国际舞台上,中国的经济、政治地位确实在上升,您觉得中国应该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张德广:我们只能作为一个平等的大国,现在中国还是一个正在复兴的大同,不能算一个强国,富国,主要是我们的人均GDP还很低,国内经济发展质量还有很多问题需要调整,我们还是应该在这方面多下功夫,而不是说我们很了不起了,在国际上就可以怎样了。国际交往还是应该坚持韬光养晦,我们现在比以前可以更加积极地参与国际事务,比如说金融危机,我们可以做的应该积极去做,但千万不能超越国力去承担过多的国际责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