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基伟(1914-1997) 秦基伟说:“主席,我代表15军的指战员,向您汇报来了。” 毛泽东说:“上甘岭打得很好。上甘岭战役是个奇迹,它证明中国人民志愿军的骨头比美利坚合众国的钢铁还要硬。这个奇迹是你们创造的。” 秦基伟说:“是主席和军委指挥得好,战士们打得顽强。” 毛泽东点点头,笑了笑,说:“你们打得好,我要有表示。我这里没什么好东西,那就请你吸烟吧!” 秦基伟的手下意识地伸向烟盒。但他没有拿烟,而是将烟盒顺势向毛泽东那边稍稍推了推:“主席,我不会吸烟。”秦基伟破天荒说了一句谎话,而且是在毛泽东面前说的谎。 “哎呀呀,你这个当军长的还不吸烟。不吸烟怎能坐指挥部啊,要是我,那可就是没办法喽。”毛泽东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事后,秦基伟说:“我觉得在毛主席面前吞云吐雾不大合适。但是,说假话是要尝苦头的。当时,我一天没有两包烟解决不了问题,可是已经说过不抽了,再不敢翻案了。心里暗暗叫苦啊!” 11点左右,秦基伟起身告辞。毛泽东将秦基伟送到门口,说:“朝鲜战争是要停下来的,所以准备调你到云南工作。云南是我国西南大门,处于重要的战略位置,边防线长,还有残匪在境外活动,斗争情况复杂。你年轻力壮,到任后要多下去,熟悉地形,了解部属,把边防建设好,把大门守好。” 1953年7月,秦基伟到云南军区任副司令员。1955年4月,云南军区改称昆明军区,秦基伟改任昆明军区副司令员。 1957年8月,秦基伟于南京军事学院战役系毕业后,升任昆明军区司令员。是时,秦基伟为全军177名中将中首位就任大军区正职者。 “文革”中,秦基伟是最早下台的军区一级的领导人。他被周恩来接到了北京,从此不明不白地靠了边 1966年,“文化大革命”爆发。昆明虽然地处边陲,却也不是世外桃源,并且成为全国乱得最早、乱得最凶的几个城市之一。 起初,昆明军区还算稳定。虽然山雨欲来,但秦基伟仍坦然坐镇。在省委受到严重冲击下,他还安排部队保护云南省委第一书记、昆明军区第一政委阎红彦。 但不久,秦基伟就被打成“贺龙的黑干将”,又被冠以“保皇派”、“走资派”等罪名,遭到残酷的批斗。最后,他不得不离开军区,躲到干海子炮四师幼儿园。 直到1967年2月12日,周恩来派来一架飞机,才把秦基伟接到北京,从此不明不白地靠了边。 到北京后,秦基伟被安排在京西宾馆。就这么个条件,还是周恩来千方百计才争取来的。因此,虽然没有职务,也没有任务,但秦基伟心里仍然充满了感激。 在军区一级,秦基伟是最早下台的人之一,也是最早得到周恩来保护的人之一。 在北京当了一段时间“寓公”后,高干层里就传出来一些风言风语,说贺龙的问题闹大了。毛主席原来说要保贺龙,由于军队内部一些人“反戈一击”,毛主席又说,贺龙看来是保不住了。贺龙一被打倒,就要收拾贺龙的“黑干将”。 多年以后,秦基伟回忆起这段经历,曾诙谐地说:“因为贺龙原是西南军区司令员,我在他手下工作过,这算不算是‘黑干将’呢?只有天知道,除了老天爷,就只有云南造反派知道了。1966年底,他们就在昆明的大街小巷张贴标语,说我是贺龙的‘黑干将’。” 那段时间,真是度日如年。 中央军委召开扩大会议,大军区首长都来了,有些人原来很熟,战争年代还互相配合过。可现在见面,那份热情就不见了。好一点的点个头打个招呼,有些人连招呼也不打,迎面走来,像没见着似的,把头一扭就过去了。 当然,也有不看势头不“嫌贫爱富”的。一次,秦基伟去看望杨得志,杨得志在秦基伟的耳边说了一句悄悄话:“老秦,不要紧,主席说了,秦基伟还要保。” 秦基伟心里顿时一热,没有说话,用手攥住杨得志的手,表达了自己的感激之情。 住在京西宾馆,不工作了,也省了许多麻烦,既然人已离开军区,当然也就不谋其政。生活也较安逸,过着闲居的“寓公”生活。政坛沉浮,实在耐人寻味,那些仍活跃于政治舞台的人,见了秦基伟之类“靠边”的人,大都急匆匆目不斜视,以免自家惹上干系。 对此,秦基伟表示理解,而且乐观不改。“没有事做,也没人聊天,但我不会闷闷不乐,自己跟自己过不去。闲来无事,老子逛大街去。无官一身轻,我是自由的。不用派车,也不要随行人员,步行到军事博物馆,坐公共汽车,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以后再回忆起这段“寓公”生活,秦基伟甚至还很侥幸,有一种因祸得福的庆幸感。“文化大革命”的第一个浪头就把他掀翻了,首先成了没有还手之力的“死老虎”。后来的“残酷斗争,无情打击”也因而躲掉了不少,没有挨打,也没有受到人身侮辱。 同样,因为最早地离开了领导岗位,也就最早地解脱了巨大的惶惑和来自责任方面的压力。而恰好在这期间,全国的“文化大革命”已是“如火如荼”,进入一个狂潮阶段,出现更大规模的揪斗、打击、迫害党和国家各级领导干部、冲击党政领导机关的事件,武斗事件不断升级。不少老干部都受到了冲击、折磨,有的甚至被整死了。同他们相比,首先倒台的秦基伟自然算是”因祸得福”了。 1968年秋天,发生了一件事。 昆明的造反派侦察得知秦基伟的住处,派了几个人到北京,一直找到海运仓,声称是调查昆明军区副司令员鲁瑞林的情况,逼秦基伟揭发。 秦基伟说:“我和鲁瑞林原来不是一个部队的。后来在昆明军区一块儿工作,配合得很好。不知道他有什么问题。” 造反派说:“你是司令,他是副司令,他的问题你能不知道?你不要庇护,要谈他的历史问题。” 秦基伟说:“他的历史有组织上考核,档案归干部部门管。我虽然是司令员,但也没有权力随便审查一个副司令员的历史,我怎么能知道他的历史呢?” 造反派此次行动,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调查鲁瑞林是假,俄语论文网站,丑化秦基伟是真。他们早就蓄谋了一个圈套,见时机成熟,就装腔作势地问:“鲁瑞林的情况你真不知道?” 秦基伟老老实实地回答:“真不知道。” 造反派指着会议室中央的领袖像,说:“你敢不敢向毛主席他老人家鞠躬发誓?” 秦基伟不知是计,依然从容不迫,还开了一句玩笑:“给毛主席鞠躬我没意见。” 说完,他当真站起来,走近了,朝毛主席像恭恭敬敬地鞠了一个躬。 岂料,这一躬鞠下去,还没等秦基伟站直腰,身后就有两个人蹿上来,一人拧住他的一只胳膊,往后一别,再往上一拧,他的腰就不由自主地弯下了。 紧接着,几道眩目的光线迎面射过来,照相的快门接连响了几声。 直到这时,秦基伟才恍然大悟:娘的,中了造反派的计了,五十多岁的老汉让一群娃娃耍了,被造反派开了“喷气式”,还拍了照。 造反派把这些照片带到昆明,放大后大街小巷张贴,宣扬他们的战果,自我吹嘘“在北京斗了秦基伟”。 秦基伟对此事很恼火,义正词严地给当时的总参谋长黄永胜写了一封信,请他查处。 然而,此信发出后,如泥牛入海,杳无音讯。 1969年秋,林彪发布“一号命令”。 很快,秦基伟被疏散到湖南省汉寿县的一个军垦农场里参加劳动。 多年以后,秦基伟回忆那段生活时说: 西湖农场的劳动量是很大的,有一天我挑了32担大粪。农忙搞双抢,割了稻子又插秧,早晨打着电筒上工,夜晚打着电筒收工。再累再苦,我也坚持下来了。 战士们都是年轻娃,能吃苦,但不会照顾自己。一天活下来,浑身又是泥又是汗,回来后脱下衣服往地上一扔,倒头便睡,那样子,很让人心疼。我的瞌睡少,就给他们洗衣服,洗好了又补,常常是在灯下,戴着老花眼镜,一针一针地缝。战士们的绒衣长,自己又不会收拾,穿在身上拖拖沓沓,我就帮他们剪,再用布头把剪口包好,防止脱线。团里的干部都觉得老秦有点特别,他们也听到风声我是个高级干部,从领导岗位下到农场来挑大粪,在世俗眼里,属于忠臣落难。有的战士偷偷地问我,老秦,你那么大的官不当了,心里不难受?我说那有什么难受的?我当初参加革命,只想着穷人翻身解放,并没有想到要当官。我本来就出身于劳动人民家庭。参加劳动,可以说如鱼得水。靠自己的汗珠子养活自己,饭香菜美。有什么值得难过的? 1972年3月,秦基伟终于被批准去长沙看病,之后又被送到宁乡县的一家疗养院疗养。 1973年4月28日,中央军委派人把秦基伟等几位将军接回北京,住进总参海运仓招待所。 无论是在北京“靠边站”,还是在湖南“修地球”,都没有任何专案组找秦基伟了解情况。他就这样无端地被耗去了6年多宝贵的时光。 秦基伟担任国防部长期间,中美两军的关系“由暖转冷”。但是,中俄两国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军事合作 1973年7月,秦基伟被任命为成都军区司令员,终于恢复工作。 1975年10月,秦基伟被任命为北京军区第二政治委员。 1年后,“四人帮”覆灭,他被任命为北京军区司令员、党委第一书记。这以后长达8年的时间,他在北京军区司令员的岗位上,深得邓小平、胡耀邦等中央领导的信任和倚重。 1984年10月1日,为隆重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35周年,人民解放军在北京天安门广场举行了盛大的阅兵仪式。阅兵总指挥、北京军区司令员秦基伟陪同中央军委主席邓小平,乘坐敞篷检阅车检阅了陆海空三军部队。 1988年4月,秦基伟升任中央军事委员会委员、国防部长。这一年,他已经73岁,是当时国务院各部部长中年龄最大的一位。 秦基伟担任国防部长期间,国际局势风云变幻,中国与西方国家的关系正在经历波折和反复,其中中美两军的关系更是明显“由暖转冷”。 1988年,应秦基伟的邀请,美国国防部长卡卢奇、空军司令、海军陆战队司令和太平洋司令部司令等重量级人物访华。秦基伟也收到了访美的邀请。 这些密切的往来,被一些美军人士形容为“欣欣向荣”。 但1989年,美国政府严重干涉我国内政。6月5日,美国总统乔治・布什宣布“制裁”中国。中美两军交往随之中断。 但是,中俄两国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军事合作。 1992年8月,秦基伟访问俄罗斯,与俄罗斯国防部长格拉乔夫会面,讨论军事合作问题。莫斯科某军事指挥学院教官瓦列里后来回忆说:“1992年,俄罗斯首次向中国出售了苏-27战斗机,就此拉开了俄中军事技术合作的序幕……俄中军事技术合作渐入佳境,为建立新的国际安全秩序树起了典范。” 秦基伟曾多次率团出访。当时,中国的军事、综合实力还未被普遍认可。在和一些欧洲国家的将领打交道时,跟随秦基伟出访的一些工作人员常常“发憷”,觉得对方“高人一等”。 秦基伟曾就此对一位将军说:“别看他们‘派头’不小,却未必经历过真正战争的洗礼。他们经历过长征吗?经历过长征的人,比谁都更懂得什么叫军人、什么叫战争。不信你把麦克阿瑟叫过来,我们两人一同到地狱里走一趟,我能活着回来,他未必。两万五千里长征关于中国军人是意志的锤炼,是十个西点军校也培养不出来的。” 对国防建设,秦基伟也倾注了大量的精力。他就任国防部长的头一年,我国的基础性国防建设就取得了重要进展,其中值得一提的就是军训的普及。 1988年,全国有342所高校和高级中学开展了军训,参训学生达17.5万余人。另外,秦基伟还组织编纂了《公民国防义务手册》,由邓小平题写书名。在该书的序言中,秦基伟坦言要通过国防教育,“使广大群众懂得什么叫国防……知识就是力量。公民掌握必要的现代军事知识,不仅在未来战争中可以转化为战斗力,在平时,它也是履行国防义务所不可缺少的”。 1994年12月,已经80岁高龄的秦基伟接受了中央电视台《东方之子》栏目的采访,回忆起自己8岁丧父、13岁加入义勇队、15岁成为中国工农红军战士的经历。 主持人问他:“粉碎‘四人帮’以后,您兼任那么多职务,后来又做了国防部长。如今离开这些重要的岗位,回望波澜起伏的一生,不会觉得闷吗?” 秦基伟答道:“从当兵的那一天开始,我从没想过要当官。参加革命,我就是这样一个想法,革命不可能是一帆风顺,要经受这些苦,就要靠自己坚强。要想得开,乐观,不背包袱。” 1997年2月2日,秦基伟因病在北京逝世。 (综合摘编自《秦基伟上将》、《环球人物》,作者:徐贵祥、李一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