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自己的博客上,纳瓦尔尼不遗余力地揭露了俄罗斯大型石油企业、银行和政府机构的假公济私行为 对这个问题,纳瓦尔尼的母亲柳德米拉的反应则是潸然泪下:“我都不记得自己多久没睡个安稳觉了,”她说,“我相信他做的事情是正义的,但我没有心理准备,我怕他会为自己的事业而殉难。” 阿列克谢是1976年6月在莫斯科附近的布他卡因出生的,布他卡因是一个对外封闭的军事重镇。阿列克谢的祖母是一位乌克兰农民,九岁以前的每年夏天他都会去祖母位于切尔诺贝利附近的乡下小屋避暑。1986年的4月下旬,切尔诺贝利核电站发生了爆炸。前苏联政府对这场灾难并没有予以重视,纳瓦尔尼祖母全家都被疏散并重新安置。直到今天,纳瓦尔尼的很多亲戚还在遭受着甲状腺和肝病的折磨。“阿列克谢不太爱谈起这些事情,但切尔诺贝利事件的确对他产生了巨大作用,”柳德米拉说。 少年时代的纳瓦尔尼是个挺优秀但总体较为一般的学生,他总喜欢把自己关于老师的看法直言不讳地告诉他们。 1993年,纳瓦尔尼进入莫斯科人民友谊大学学习法学,这是一所专门培养来自前苏联第三世界同盟国家学生的著名学府。现在回头看看,纳瓦尔尼觉得自己所接受的大学教育不但无聊透顶,而且充满了腐败:考试的时候在试卷里塞上五十美元就保准能过。1998年,他从大学毕业。 在还没有毕业之前,纳瓦尔尼就已经去莫斯科一家房产企业上班了。“在那里的工作经历让我懂得了什么是潜规则,中介机构是如何运作的,资金是如何周转的,”纳瓦尔尼说。 反腐战役之始 纳瓦尔尼现在莫斯科市中心一处颇为简朴的办公室中工作,他在那里经营着一家小小的企业律师事务所。纳瓦尔尼手下有四名雇员,平时根据需要还会再雇用几名辩护律师。他说自己平素只要挣够足够养家糊口的钱就可以了,工作以外的时间全都投入到反腐活动中去了。 纳瓦尔尼打击企业腐败的战役始于2017年年底,当时他想认购点几家俄罗斯大型国有企业的股票。他原本以为投资Gazprom(国家天然气垄断巨头)、Rosneft(石油巨头)和Transneft(政府所有的输油垄断企业)这一类的企业不仅安全,而且肯定获利颇丰。另外,关于这些不透明机构内部的运营状况,纳瓦尔尼一向很好奇。所以每家企业的股票他都买了一些,除此之外,他还买了几家国有银行的股票,总共花了四万美元。 纳瓦尔尼很快注意到,虽然这些企业垄断了俄罗斯大宗原材料的价格和经营权,但股票分红却出奇的少。随后他从报纸上的一篇文章中了解到,仅2017年一年,Transneft就向慈善组织捐献了三亿美元。这一数目甚至超出了其全年利润的10%,而且比企业花费在管道维护上的费用还要高,但Transneft并没有披露这笔钱的最终去向。 “这样的慈善叫人看不懂,”纳瓦尔尼说,“我跟几家大型慈善组织的经理和雇员们都交流过,他们都说从来没看到过这笔钱。”于是,他给Transneft企业的总裁写了封信。“请向我提供一份2017年接收贵企业经济援助的组织名单,”他在信中这样写道,同时强调了“慈善事业并不是贵企业的经营宗旨和目标追求”。 Transneft回绝了信息披露的要求,于是纳瓦尔尼转而向内政部的经济安全局求助,请求他们展开刑事调查。调查随即展开,其流程是这样的:一位刑侦人员要求Transneft企业去证实相关指控是否属实,但对方拿不出证据,于是结案大吉但国家公诉人办公室对结案决议予以了否决,并对案件展开了重新调查。接着这位刑侦人员去了Transneft企业一趟,但没问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来,于是第二次结案,但又被公诉人办公室否决。最后这位刑侦人员彻底怠工了,当纳瓦尔尼上诉到法院以后,此人竟辩称将案件的材料弄丢了,不过法院最终受理了纳瓦尔尼对于行政不作为的诉讼请求。 一波三折式的调查过程也许没什么好令人惊讶的。Transneft是俄罗斯国内最大的企业之一,境内93%的原油都是由该企业负责运输。更重要的是,Transneft为政府所有,克里姆林宫的能源部长是这家企业董事会的主席。“我能理解那位负责刑侦的探员,”德米特里・沃尔沃说,他是一位说话温和的年轻律师,专门负责将纳瓦尔尼的各种诉讼请求递交到法院。“他只是个内政部的小小警察。他之前处理的都是些失窃和酒后斗殴之类的小案子,现在却被委以重任,要去Transneft揪出贪污了70亿卢布的巨贪,换谁谁都得精神紧张。而且,搞不好他去查案的时候,上司还会偷偷给他塞张纸条,上面写着,‘某某某,俄语论文题目,不要给我搞事!我们会帮你蒙混过关,千万不要搞出什么意外,否则后果自负!’” 差不多三年以后,Transneft成功拒绝了纳瓦尔尼要求获得证明材料的请求,并试图剥夺他企业股东的身份。他们一方面千方百计地拖延时间,另一方面还在等着Rosneft就此事向俄罗斯宪法法院提出上诉的判决结果,Rosneft认为向股东公开董事会的机密属于违宪行为。今年2月,宪法法院出乎所有人意料地驳回了Rosneft的上诉,莫斯科仲裁法庭判定纳瓦尔尼的股东身份合法,Transneft必须为他提供其所要求出具的档案材料。目前,Transneft正在就判决结果提出上诉。 纳瓦尔尼的反腐网站 RosPil网站是纳瓦尔尼最近的工作成果。他经常带着讽刺口吻自嘲说,RosPil实际上是在替代梅德韦杰夫行使职责。两年前,要不是梅德韦杰夫主动要求所有政府部门必须在线公布投标需求,RosPil网站也建不起来,所谓的投标需求是指政府要从潜在竞标者那里获得的商品或服务的相关文件证明。 几乎是在梅德韦杰夫发出号令的同时,一系列叫人看不懂的奇怪交易报告开始被媒体捅了出来。例如,一位地方长官要购买三十块钻石金腕表;发言人解释说这些名表是用于表彰当地教师的奖品,等到媒体予以曝光之后,这桩采购突然被无缘无故取消了;还有内政部要订购一张稀有木头制成的镀金手工雕刻床;圣彼得堡当局要为精神病院里的七百位病人订做一批价值两百万卢布的貂皮大衣;甚至连梅德韦杰夫的总统府也被爆出要购买一批价值一千万卢布的宝马车,对此,一位代理人解释说“我们还没富到购买便宜货的地步”。 建立RosPil网站的想法始于一则小道消息,当时有人向纳瓦尔尼透露说,卫生和社会发展部正在对一宗价值两百万美元的医疗网络工程进行招标。不管是谁赢得了合同,都只有十六天时间的完成网站设计。于是,纳瓦尔尼在自己的博客中写道,“毫无疑问”这样设计出来的网站成本极低,留下了大量的利润空间可作回扣之用。他号召读者们向联邦反垄断局进行投诉,结果近两千人的投诉大军让该部门差点瘫痪,因为根据法学规定,反垄断局必须对每条抱怨作出反应。最终,卫生部取消了合同。 一战成名让举报邮件如同雪片一般的涌到他的邮箱中,其内容都是涉及类似的政府合同。但纳瓦尔尼开始无视它们,对此他解释说,“我一个人没办法替代反垄断局和国家检察院行使职能。于是我萌生了建立一个网站好让人们进行举报的想法。”每个访问网站的游客都能提交审查政府投标的请求,如果投标书看起来问题很严重,它就会被贴到主页上,注册会员会对其展开讨论。 网站还会请来专家对价格、参数和工程进度进行评估,以确定是否合理;如果不合理的话,纳瓦尔尼会在个人博客上进行公开,一旦予以公开,涉事部门通常就会被群众的唾沫淹死。事实上,俄语论文范文,RosPil网站相当于纳瓦尔尼个人工作的众包尝试,鉴于这些工作所固有的危险性,这种尝试不失为明智之举。网站将暴露腐败的风险分散开来,并提供了某种保险机制:如果纳瓦尔尼出事,RosPil 还能继续行使职能,督促政府进行自我改革。 今年2月,纳瓦尔尼对外宣布要为RosPil网站寻求赞助。仅仅一个星期的时间,他就募集到了十二万美元。“鉴于俄罗斯社会现在盛行的犬儒主义,这种踊跃的捐款实属不易,”耶鲁大学的经济学家艾勒・奇温斯基说,他现在的角色有点类似于纳瓦尔尼的导师。“俄罗斯是一个富裕的国家,除了基本需求外,人民现在关心的问题更多了。从某种程度上说,给纳瓦尔尼写信就是一种形式权力的方式。他正在激活草根运动的巨大需求。” 自RosPil上线以来,注册用户已经超过了一千人,专家有五百人。网站计数显示,因被披露而遭到取消的招标工程价值660万美元。这些工程的分布范围颇为广泛,其中既有俄罗斯军方要求开发的奇特数据系统,也有莫斯科大剧院报价过高的主页设计项目。最近的例子是俄罗斯达吉斯坦共和国财政部长请购一辆防弹奥迪A8L轿车的要求,这辆车价值三十万美元。“我敢说很多国家的元首都未必能坐上这种豪车,”纳瓦尔尼写到。帖子发出五个小时以后,请购被取消了。 “纳瓦尔尼的做法让这些以权谋私的偷盗行为变得前所未有的危险起来,”安东・诺斯克说,他也是上述采购计划的当事人之一。“他正在改变民众和官僚阶层关于风险的认知。” 事实上,纳瓦尔尼也在试图将这些支持者改造成为和自己并肩作战的战友。“阿列克谢给人们提供了一次成为公民活动家的机会,且不需要加入任何NGO或政党组织,”埃琳娜・潘菲洛娃说,“他让草根阶层正在觉醒,他能改变俄罗斯。” 责任编辑:黄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