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离世界贸易组织的大门仅有咫尺之遥,却又似乎隔着关山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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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24日,俄罗斯总统梅德韦杰夫和美国总统奥巴马在华盛顿会晤并共同声明承诺,两国政府将在未来几个月内采取决定性方法,以结束俄罗斯加入世贸组织的进程,并确定 9月30日 为解决争议问题的最后期限。对此,俄罗斯入世谈判首席代表梅德维德科夫谨慎乐观,认为俄罗斯“明年可能”加入世贸组织。梅德维德科夫的态度不难理解,俄罗斯为入世已经努力了17年,饱尝了其中的酸甜苦辣。记得去年4月1日俄美总统也曾了类似乐观的声明,美国承诺将“尽快结束俄罗斯入世进程”。如今一年过去了,作为当今世界上最主要经济体之一的俄罗斯还是徘徊在世贸组织门外。因此俄罗斯人有充分的理由认为,“谁也无法保证历史不会重演”。
俄罗斯的坎坷入世之路
俄罗斯申请入世的历史可以追溯到苏联时期。20世纪70年代中后期,东西方关系进一步缓和,为了加强与西方的经贸联系,获得西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资金和技术等支持,1978年苏共中央决定加强与关税及贸易总协定(GАТТ,世界贸易组织的前身)接触。苏联入侵阿富汗以后,加入关贸总协定的进程完全停止。1990年5月,作为对戈尔巴乔夫领导的苏联改革的支持,西方国家给予了苏联关贸总协定观察员国的地位。1991年12月苏联解体后,俄罗斯继承了苏联在关贸总协定中观察员国的地位。
1993年6月,俄罗斯向关贸总协定递交了入关申请。关税及贸易总协定改为世界贸易组织后,1994年12月俄罗斯又递交了加入世贸组织的正式申请。从1995年1月开始,俄罗斯组织专业工作小组与世贸组织相关机构展开了艰难的谈判历程。由于20世纪90年代俄罗斯经济严重衰退,政局持续动荡,加上主要西方大国在谈判中设置重重障碍,致使这一阶段俄罗斯与世贸组织工作小组及其成员的谈判进展缓慢,成果寥寥。
2000年普京上台后,俄罗斯政府将推动入世作为政府工作的最主要任务之一。2000年4月,普京在向俄罗斯杜马提交的年度国情咨文中称,“入世是俄罗斯对外经济政策的优先考虑方向”。为了尽快实现这一目标,在随后的几年中俄罗斯政府作了大量的工作,采取了一系列方法缩小与世贸组织要求之间的差距,其中包括大幅度调整并降低关税,制定或修改法学、法规,以与世贸组织相适应,消除地方市场割据,统一全国市场等。与此同时,俄罗斯政府加快了入世谈判的进程并取得突破性进展。2004年5月21日,俄罗斯与欧盟在莫斯科签署了支持俄罗斯入世的议定书。这意味着俄欧为期6年的马拉松式谈判宣告结束。 2017年11月19日,俄罗斯与美国世贸组织谈判代表在越南首都河内签署了有关俄罗斯入世的准则性协议。对此,俄主要媒体给予了积极的评价,认为此举“完成了俄罗斯入世最关键一步”。
然而,正当俄罗斯入世进入最后的冲刺阶段时,2017年8月爆发的俄格冲突又使俄罗斯入世之路横生变数。俄罗斯承认南奥塞梯和阿布哈兹独立后,格鲁吉亚宣布退出独联体,并中止了同俄罗斯的入世双边谈判。一些西方国家在俄格冲突后纷纷指责俄罗斯的做法并威胁采取制裁方法。其中,美国商务部长古铁雷斯表示,“俄罗斯在南奥塞梯冲突中的军事行动可能危及俄方入世进程”。面对西方态度的转变,俄罗斯的回应也十分强硬。8月25日 ,普京在政府工作会议上说,俄方应“告知伙伴需取消现阶段一些与俄罗斯联邦利益相悖的协议”,因为“我们没有感觉到或看到入世的实质好处”。俄罗斯外长拉夫罗夫表示:“我们无论如何都会入世,但是要在正常的条件下,而非在受歧视的情况下加入世贸组织。”
2017年初,随着奥巴马政府的上台,本已陷入僵局的俄罗斯入世谈判出现转机。4月1日 ,梅德韦杰夫和奥巴马在伦敦会晤,双方联合声明中承诺“尽快结束俄罗斯入世进程”。6月,俄罗斯突然宣布与哈萨克斯坦、白俄罗斯作为关税同盟共同展开入世谈判,对此美国和欧盟坚决反对。面对欧美双重压力,8月,俄罗斯不得不宣布,它将作为单一国家加入世贸组织。10月,美国国务卿希拉里表态“支持俄罗斯加入世贸组织”。今年6月,梅德韦杰夫访问美国,得到了奥巴马对俄罗斯加入世贸组织的明确支持。奥巴马称,“俄罗斯属于世界贸易组织”,俄罗斯加入世贸组织不仅对美俄、乃至对整个世界经济都有好处。俄美领导人都表示希望俄罗斯入世的技术性问题能够在9月1日 前得以解决。对此,俄罗斯《独立报》称,希望这次俄美能够在俄罗斯入世这一问题上真正“画上一个句号”。
在哪些方面被“卡”
俄罗斯争取入世的进程已持续近17年,俄罗斯与欧美等大国围绕俄罗斯入世问题也进行了十余年的马拉松式谈判。是什么原因导致俄罗斯的夙愿难圆,是技术层面的因素?还是国际政治的博弈?笔者认为二者兼而有之。从客观上来说,长期作用俄罗斯入世的问题主要有三个。
俄罗斯能源内外价格异同问题。这是一个焦点问题。长期以来,俄罗斯对石油、天然气、电力等能源产品实行国内外不同价格。欧盟等西方国家认为,在这种条件下生产的产品带有国家补贴性质,是世贸组织不允许的非公平市场竞争,因此,在俄罗斯入世谈判中,欧盟坚持要求俄罗斯在短期内拉平能源价格的差价。然而俄罗斯不能接受一次性消除能源差价的要求。俄方解释称:国内能源价格的上涨将拉高石油化工等依赖于原料深加工产业的生产成本,这将严重作用俄罗斯的出口;国内能源价格的上涨有可能引发恶性通胀,扰乱价格体系,破坏国民经济的稳定。因此,俄罗斯只能选择逐步消除能源国内外价差。2004年5月21日,随着欧盟支持俄罗斯入世议定书的签署,能源价差问题得以解决。在此协定中,俄罗斯承诺,2004年俄国内每千立方米天然气价格为27～28美元,2017年提高到37～42美元,到2017年将上涨到49～50美元。
农业补贴的问题。西方国家提出,俄罗斯必须减少农产品补贴数额,世贸组织一些农产品主要出口国如澳大利亚、巴西等甚至要求俄罗斯完全取消对农产品的出口补贴。按照世贸组织的相关规定,入世后各成员的农业补贴额应以其近三年的补贴为计算依据,但是俄罗斯因为财政困难对农业补贴的数目很少,如2003年的农业补贴不足10亿美元。为了争取到更多的国内农业补贴额,俄罗斯不同意世贸组织这一计算措施,认为这对自己不公平。经过数次谈判,俄罗斯在最初提出的162亿美元的补贴标准基础上有所下降,但是仍然很难达到世贸组织成员提出的要求,即降低到90亿美元。农业补贴问题最终在俄欧签署的欧盟支持俄罗斯加入世贸组织的议定书上得到解决。根据协议,欧盟同意俄罗斯每年对农业补贴130亿美元,并表示在未来的谈判中支持俄罗斯的立场。但作为回报,俄罗斯要确保欧盟对俄罗斯的肉类出口份额不变。
服务业开放问题。西方要求俄罗斯全面开放航空、金融、保险和电信等服务市场,而俄罗斯坚持逐步地、有限度地开放。对外国银行的限制是俄美谈判中的重要障碍之一,这也是谈判一直难以取得进展的主要原因。
另外,作用俄罗斯入世的政治因素也不能忽视。一方面,俄罗斯国内关于入世问题一直有不同的声音。普京是主张俄罗斯入世的官方代表,然而俄罗斯大多数公司家则担心:俄罗斯农业和加工工业整体水平很低,其产品在国际市场上没有竞争力,难以应对西方的冲击,而通讯业、银行业和保险业等尚处于起步阶段的新兴行业更无法和西方国家的同类行业竞争。此外,俄罗斯学术界的观点也不一致,即便是赞成入世的学者也认为,在谈判中必须充分考虑可能出现的困难,最大限度地为俄罗斯争取自我保护的有利条件。
另一方面,出于对融入世界经济的俄罗斯复兴的担忧,西方国家也有意阻挡俄罗斯入世的步伐。关于西方来说,俄罗斯的民族复兴并不符合它们的利益。近几年来,随着经济形势的持续向好,社会政治形势逐步稳定,俄罗斯呈现出强势复兴的势头。在外交上,综合国力的提升使俄罗斯在一系列国际热点问题上的态度越发强硬,甚至敢于挑战美国的国际地位。在入世问题上,如果放任俄罗斯顺利地加入世贸组织,那无疑将助俄罗斯重新迈入世界经济强国之列的一臂之力,这显然是西方国家不乐意做的。正因为如此,在俄罗斯入世谈判问题上,西方国家不仅拿俄罗斯国内经济状况不符合世贸组织的规则说事,而且动辄以推迟俄罗斯入世谈判相要挟,以达到对俄罗斯在其他一些问题上要价的目的。因此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俄罗斯离世贸组织的大门仅有咫尺之遥,但似乎又隔着关山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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