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科幻小说同反乌托邦的交汇融合是不可避免的趋势,俄罗斯科幻也并未跳出这个过程。种种反乌托邦元素在同俄罗斯独特的文化、宗教和文学传统相互影响之后,以更加鲜明的方式体现在了俄罗斯科幻小说之中。 外语论文网 www.waiyulw.com 关键词:俄罗斯;科幻小说;反乌托邦 一、引言 反乌托邦小说的兴起同科学和技术的进步有着莫大的关系,科幻小说是“以科学为对象和线索进行幻想并构成重要内容的一种小说”[1](P38),由此可见,反乌托邦小说和科幻小说产生交汇并不是什么令人惊奇的现象。在俄罗斯科幻小说中,反乌托邦元素的体现尤为明显,与俄罗斯民族独特的文化、宗教以及文学传统进行融合之后又产生了新的特点。 二、“反乌托邦”的界定 乌托邦描绘的是理想世界,而反乌托邦脱胎于乌托邦,“是对乌托邦的抹黑式模仿,通过对乌托邦中的正面因素转化为消极的、否定性的因子,从而否定乌托邦的论断”[2](P300)。如果将反乌托邦小说看作是体裁,那么它应该含有“消解乌托邦的存在或者对抗乌托邦”[3](P4)这两种元素。需要指出的是,我们不能单纯地把反乌托邦和乌托邦对立看待,这二者是相辅相成的,通过相互批判和争斗来探究人类的未来,尤其是反乌托邦,在批判讽刺之余往往又包含着对乌托邦社会的憧憬, 反乌托邦小说有狭义和广义之分,从狭义上讲,反乌托邦小说主要描写的是集权国家的众生百态;从广义上讲,任何描写、预测人类未来潜在危险的著作,我们都可以称其具有反乌托邦元素和倾向。俄罗斯文学评论家尤里耶娃以《我们》为例,总结归纳了反乌托邦小说应具备的特征,她认为:反乌托邦小说一般都1)以封闭的集权国家为背景;2)充满了对人的奴役;3)否定过去;4)主人公大多与现存体制相对立;5)爱情同极权政治相对立;6)环境描写往往预示着现世的悲剧走向;7)世界处于不停的构建之中,是可能的世界而非静态的世界;8)往往以日记的形式来叙事;9)过去、现在、未来的界限模糊[4](P73-76)。 三、俄罗斯科幻小说中的反乌托邦元素 (一)强烈的末世情绪 很多俄罗斯科幻小说都体现出强烈的末世情绪,这同东正教和《圣经・启示录》不无干系:东正教是“对于末世、对于世界最后的终极的状况,对于个人和整个人类、整个宏大的宇宙运动的目的的学说”[5](P145),作为俄罗斯国教,其末日情怀自然会在俄罗斯科幻作家的著作中有所体现;其次,就内容而言,《启示录》本身就是对世界终结的一种预示,强调只有在一切终结之时人类才能洗尽原罪,重归上帝之国。东正教更是主张人类应该主动迎接末日审判的到来,配合基督建设新世界,这就使得人在某种程度上获得了神的创世职能。因而在俄罗斯的科幻著作中,除却那些对末日景象的精细描写,还能看到一种对终结和新生的期待。 俄罗斯科幻小说中的末日危机很多样:德米特里・萨丰诺夫写到的致命病菌A-R-C-66(《传染病》),亚历山大・沙利莫夫笔下的大洪水(《洪水之前》),亚历山大・格洛莫夫则给他的星球安排了一颗即将吞噬一切的太阳(《最后一个莫西干人》)。其实更多的时候,人类自己就是末世的缔造者,例如在时下非常热门的《地铁2033》中就描绘了这样的情节: 世界性的核战争几乎毁灭了全人类,只有呆在地铁中的极少数人侥幸得以存活。因为地面辐射强度过大,他们只能在阴暗的地底苟且偷生,靠吞食复合维生素片、养猪、种植蘑菇勉强维持生命。莫斯科的地铁本就充满了神秘传说,作家格鲁霍夫斯基充分利用了这一点,突出刻画了恐怖的幽灵、各种各样的变异生物、浩如渊海的鼠群,毫无休止的战争、人与人之间信任的缺失……整个人类文明在逐渐消逝,地铁中的世界就像一个迟暮的老者,萧索、悲催,往日的容颜盛气尽皆消磨无痕。 在《地铁2033》中,危机无处不在,其实书的初稿基调更加阴暗,主人公阿尔焦姆甚至都没能活到故事结尾,因读者的强烈要求作者才提笔更改了他的命运,让他继续行走在地铁那森然可怖的隧道之中,似乎要用他的双耳聆听人类最后的挽歌。 (二)质疑专制体制 在诸多反乌托邦文学著作中,“专制”是不可或缺的元素,情节往往发生在一个专制集权国家之中,领袖权力至高无上,个人只是工具,唯有服从命令。纵观俄罗斯科幻小说,尤其是现代著作,大多数作者都会塑造一个专制的国家形象,或者说某个集权人物或组织的形象,斯特鲁加茨基兄弟的《危城》就是个中典型。 《危城》是典型的反乌托邦科幻小说,故事发生在一个神秘的行星之上,在那里自称为“导师”的人进行着秘密实验,他们从20世纪的地球找来不同的人,比如来自1940年的德国人盖革,来自1960年的美国人唐纳德,甚至还有来自中国和瑞典等国家的居民。他们告别了自己的国家和生活的年代,自愿加入这一未知的实验。这些人的生活范围被划定在一个城市之中,俄语专业论文,俄语论文范文,穹顶有一颗人造太阳。实验的内容是模拟人类社会的发展模式,从战时共产主义到独裁专政,再到民主制度,不管制度如何变迁,社会都无法得到稳定的延续。 在《危城》中,进行实验的“导师”本身就象征了一种超越了世俗的绝对权力,而文中出现的神秘“红楼”,城市中的奇异雕塑则让人联想起苏联时期盛行的个人崇拜。主人公安德烈与大统帅下棋的情节给人以深刻印象:大统帅手中所握并不单单是棋子,而是人的命运,双手起落就能定人生死。 这种描写专制独裁的倾向有着深刻的历史根源,苏联政权长达70年的统治在俄罗斯人的思想中留下了难以消弭烙印。1991年苏联解体之后,俄罗斯又经历了很多变故,如恐怖袭击、经济危机、车臣战争等等,人民生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们开始反思历史,反思苏联体制,同时又思考着俄罗斯的未来,社会心理的变化强烈地作用了科幻小说的创作。自上个世纪60年代开始,“专制”题材受到了很多苏俄科幻小说作家的青睐,在苏联解体后更是得到了广泛关注,包括近年大热的作家谢尔盖・卢加年科(《守夜人》、《守日人》的作者),他的短篇《第十三城》就是以“专制”为主题。 (三)关注人性 俄罗斯科幻作家的笔下鲜见诸如蝙蝠侠、蜘蛛侠、金刚狼等超级英雄的形象,主角都不怎么凸显,而且身份几乎都只是普通人,个性也并不突出,但是他们是文章的线索,是节点,不可或缺,现实的塑造和历史的进程只有有了他们的参与才得以进行,读者们则通过他们的眼睛和思想来观察体味小说中的人和事。人性是俄国文学永恒的主题,陀思妥耶夫斯基常说一句话:“人是一个需要解开的谜团,如果你一辈子都在解开它,就别说你浪费了时间。我在探讨这个谜,因为我想成为一个人。”俄式科幻也继承和延续了这种传统,探索人性的光辉和阴暗。如何选择,怎样迎接未知的命运是作者和读者共同关注的问题。 陀思妥耶夫斯基早年曾写过一部《同貌人》,主角戈里亚德金对上级总是唯唯诺诺,是一个很猥亵却很有野心的人。他没什么能力又妄图攀附权贵,最后精神分裂,幻想出他的同貌人――小戈里亚德金,饱受自我的摧残和迫害。百年之后,米哈伊尔・特林借鉴了妥氏的思想,创作了《杀死同貌人》。小说甫一开始,我们只会看到遥远行星上的军事基地,险象环生,袭击不断,战争威胁,恐怖袭击,人质……但是这一切都只是铺垫,情节的发展重心在地球上。那里一片安乐祥和,居民们每天都无所事事,绝大部分人对这种状态都非常满意,但是同貌人的出现打破了这种平静,往昔的高尚、勇武、荣誉一夕之间丧失殆尽,人类陷入了无边的恐慌。人们不可能屈服于自己的同貌人,又不能直截了当地杀掉他们,因为在他们的身上可能会有着“更加原始和本真的东西”,杀死他们说不定就杀掉了自己,或者是杀死了自己的一个部分,著作的基调诡谲,压抑,谜团无数,特林展现了本身就存在的恶,陈说了人性的阴暗与卑劣,却隐没了应有的救赎。在同貌人身上什么东西更本真,更接近始源?人的本质是什么?人生的目的是什么?针对这些问题,特林并没有给出答案,这些问题都等待着读者的思考。 (四)充满对历史的回溯 现代俄罗斯科幻小说中有很多情节都取材于社会历史现象,写作手法也以写实为主,并未像一般的幻想小说那样通篇天马行空,不过这种幻想与现实的交错也客观造成了小说中过去、现在、未来的界限模糊。 在《收税人》中,税务警察成为了俄罗斯的权力机构,他们只管索取税收,从来不过问钱的来源,导致整个国家机构腐败贪污、贿赂成风。在俄罗斯警察和税务官员的形象总能引发一些负面的联想,然而在小说中二者所有的缺点相结合,呈登峰造极之势。 农奴制的复活是全书构思和情节设计的精巧之处。翻开历史书我们就会知道,1861年沙皇亚历山大二世签署法令废除了农奴制,然而两百年不到,在这个妖鬼横行的地方,依托着作者丰富的想象力,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剥削制度居然又获得了新的生命,仿佛在遥远的未来又出现了过去那种“无望的、寥落的、凄凉的庄园,农奴成批死去,而仓库里的粮食一直堆积着,直到化为灰烟”。 阿列克谢・阿廖新在创作《堕天使》的时候引入了古老的巫术和秘法,影射了在罗斯大地上绵延上千年的科学与宗教之争。《地铁2033》更是直接将神权统治、专制独裁、共产主义、资本主义等等历史因素统统囊括了进去,形成了一张异常复杂的社会全景图:红线(索科尔尼线)是苏联政权修建的第一条地铁线路,途径红场、列宁图书馆,这条地铁线上的居民建立了红色政权,和当时的苏联一样,为了“将革命的种子传播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与资本主义的环线诸车站展开了殊死的战斗;除此之外,还有以东正教信仰为中心形成的政教合一的神权国家,有狂热崇拜希特勒的法西斯联盟……作者将整个俄国近代史叠合在了一起,一个极尽荒诞和复杂的社会跃然纸上,纤毫毕现。 四、结语 俄罗斯科幻小说近年来发展势头异常迅猛,呈现出一种多元的态势,然而无论其题材和创作形式如何变化,内含的反乌托邦元素都未见减少。对个性解放的诉求,对人类未来的思考,以及对人类本身的探索仍然是其亘古不变的创作主题。特殊的民族性格和思维方式,风格鲜明的宗教文化和世界观……这些都是俄式科幻在世界科幻文学之林中独树一帜的根源,虽然俄罗斯科幻小说中充满了矛盾与危机,但是这并不代表俄罗斯科幻著作的基调尽皆灰暗,种种明朗动人、色彩亮丽的优秀著作也层出不穷,然而正是这种“摆荡于天堂与地狱之间,穿梭于神性与魔性”的鲜明对比吸引了广泛的读者群体,推动着俄罗斯科幻不断前进。 参考文献: [1] 孔庆东. 中国科幻小说概说[J]. 涪陵师范学院学报, 2003, (5). [2] 欧翔英. 乌托邦、反乌托邦、恶托邦及科幻小说[J]. 世界文学评论, 2000, (2). [3] 郑永旺. 反乌托邦小说的根、人和魂[J]. 俄罗斯文艺, 2017, (3). [4] Юрьева Л.М. Русская антиутопия в контексте мировой литературы. М., ИМЛИ им. А.М. Горького РАН, 2017. [5] 梁坤. 末世与救赎[M]. 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201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