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走着曲折的路。胡志明主席在1969年不幸去世，继任者黎笋不仅思想保守，拒绝改革，导致越南发生严重的经济危机，而且走上亲苏反华的道路，导致中越之间发生了那场不该发生的战争。黎笋于1985年7月去世之后，长征担任越共中央总书记，力主革新。在长征的主持下，1986年召开了历史性的越共“六大”，从此越南走上革新开放之路，并逐步改善与中国的关系。 1991年，苏联解体、东欧易帜，这给越共内部“亲苏反华”势力以致命的打击。就在这一年，越南与中国实现了关系正常化。越南从学习苏联转为注重学习中国改革开放的成功经验。当年，越南出版了《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一书，收入中共中央总书记江泽民多篇讲话。1992年，越文版《邓小平文选》出版。从此，中国与越南重建友好关系。我注意到越共理论刊物《共产主义》上有《苏联共产党为什么垮台》一文。越共曾经紧紧追随苏共，如今总结了苏共垮台的历史教训，并从中国的改革开放中汲取经验。 这里也有“博彩中心” 芒街城中心流淌着一条歌龙河，河上架着一座大桥。据当地朋友告知，这是20世纪50年代“毛泽东的中国”援建的。他在提到中国时，前面特意加上了“毛泽东”。在越南人民心目中，毛泽东就像胡伯伯（越南人通常称胡志明主席为“胡伯伯”）一样，是中越友谊的缔造者。 歌龙河与北仑河相连，直通中国东兴市。正因为这样，歌龙河上货船穿梭，成为中越商品贸易的黄金通道。在歌龙河的左岸，是密集的中国货物交易市场。货船从中国运来的货物，很多在这里进行交易。交易市场的棚屋简陋，来自中国的摩托车和彩电，最受越南人欢迎。芒街原本是越南一个偏僻的边境小镇，随着中越交往日益频繁，如今已变成中越贸易的重要商品集散地、中越旅游的桥梁城市。 街上见到一辆用鲜花装饰的典雅大方的出租车，一打听，原来这是一辆迎接新娘的婚车。我这才注意到，婚车旁边一个用布幔搭起的帐篷里，坐满衣衫楚楚的越南人，喜宴正在那里举行。这样用布幔搭起来的帐篷，在越南的习俗里，据说象征着洞房。 站在歌龙河大桥上对比左岸与右岸，发觉完全是两番景象。右岸新楼林立，因为这里已成为“经济开发区”，相当于中国的经济特区。芒街右岸新区，一幢幢红顶新楼拔地而起，到处可以看见起重机、脚手架，表明芒街新区正在大建设之中。 中国人喜欢“八”，越南人则把“九”作为吉利的数字。在越南许多建筑物前，甚至河内胡志明陵墓前，都能看到被修剪成“九级”的树。 进入一家五星级宾馆，迎面便是一个铺着米黄颜色高级地砖和竖着大理石圆柱的豪华大堂，颇有气派。在镜子般平滑的大堂里漫步，真想不到这里是曾经战火纷飞的越南。一阵悦耳的电子琴声伴随着男女对唱的轻歌飞入耳中。循声望去，让我非常惊讶，原来是一对“老外”在这里打工！这家宾馆隔壁就是赌场，但在越南，赌场换了一个文雅的名称，叫做“博彩中心”、“博彩俱乐部”。我见到广告上写着“批准文号：2350/GP由越南社会主义共和国投资计划部颁发”，这清楚表明开办赌场是经过越南政府批准的。原来，是澳门的赌场老板前来越南投资。越南朋友告诉我，在赌场门口原本挂着“非外宾莫入”的牌子。如今，这牌子虽然取下，但是有越南保安在门口值班，保安能够看出谁是本国人。一旦发现越南人走进赌场，就被拦阻――这赌场是专门用来吸引“外资”和“外宾”的！ 前来“博彩俱乐部”赌博的大都是中国游客。在神秘兮兮的三楼，挂着“非会员不得入内”的牌子，据说是豪赌场所。 “博彩俱乐部”门口站着两位越南小姐，她们戴着斗笠，穿着漂亮的越南式旗袍。越南式旗袍的分叉很高，直到腰部，内穿长裤，裤脚喇叭形。越南的中老年妇女，也很喜欢穿越南式旗袍。 越南的“四大怪”与“四苗条” 一到越南就听说这里有“四大怪”：“男人绿帽头上戴，女人手帕脸上盖，人力车子倒着踩，花钱要用大麻袋。” 记得刚过中越边境时，见一位越南的运货工人正在板车上小憩，戴着中国男人非常忌讳的绿帽子，我还觉得挺奇怪，后来发现越南男子大都戴这种硬壳的绿帽子。其实这是当年越南的军帽，遮阳又挡雨，连胡志明主席都戴它。越南男子大都当过兵，退伍后还是喜欢戴这种帽子。 细细考证起来，这种硬壳帽子是法国礼帽，只是法国人戴的是白色的。法国统帅拿破仑就很喜欢戴这种白色硬壳帽子，所以在法国被叫做“拿破仑帽”。越南多年沦为法国殖民地，这种硬壳帽子也就从法国传入越南。在越南丛林中作战，倘若戴白色帽很容易暴露目标，所以越南战士把这种法式硬壳礼帽改成了绿色。 至于“女人手帕脸上盖”，确实如此。尽管天气炎热，越南女人也要用手帕把脸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也有的戴大口罩，以便防晒、防尘。越南阳光强烈，越南女人又以白为美，所以也就“手帕脸上盖”。她们外出时通常穿长袖衬衫，有的还戴手套。 “人力车子倒着踩”是指人力车（三轮车）的乘客在前，车夫在后踩车。据说这是根据当年法国殖民者的意图设计的。这样一来乘客观景时视线不受妨碍，而且又可避免闻到车夫的汗味。 “花钱要用大麻袋”，是指越南通货膨胀，货币贬值甚快。我来到越南时，1元人民币可以兑换1920盾越币。也就是说，手里有10元人民币，就是越币“万元户”了！最大票额的越币是一万元。买房子的时候，越南以黄金或者美元论价。若用纸币，不知要装多少麻袋！ 越南也通用人民币，越南人也懂得把人民币对着阳光映照一番，以防假币，但他们不收硬币。后来才知道，越南由于通货膨胀早就不用硬币了，所以也就不习惯使用人民币硬币。在河内街头，有人在卖冥钱。令我惊讶的是，冥钱上竟然印着美国总统华盛顿的头像！原来是一叠叠100元的美金――连亡灵都不用越币，要用美元！ 在我看来，在越南还应加上一大怪，那就是关于中国旅客来说，手机可以“国内长途打国外”。本来去越南的中国游客是不许带手机的，因为越南离中国很近，中国手机在越南边境也能接听来自中国的电话。如今为了中国游客的方便，允许中国游客带手机进入越南。这样，我的手机在越南芒街就多次接到来自中国的电话，我也可以随意拨打中国朋友的电话，而话费都按中国国内长途话费计算！ 越南除了“四大怪”之外，还有“四苗条”：“姑娘苗条、房子苗条、国土苗条、道路苗条”。 越南姑娘苗条，因为越南天气炎热，吃得清淡。主食为大米和少量玉米，很少吃荤菜，蔬菜一般用水煮，很少加食油，诸如清水土豆汤、水煮空心菜等。 越南的房子也确实“苗条”。民居大都又瘦又高，开间小，通常只有6米左右，于是房子只得向纵深和高处发展，形成“瘦又高”的格局。越南通常是一家一幢楼，不像中国那样好多家住一幢。房子的底层通常是店铺。限制房子的门面，是为了沿街能够开设更多的店铺。不过越南的房子很注重色彩，外墙或米黄、湖绿，或蔚蓝、粉红，给人赏心悦目的感觉。 至于越南国土“苗条”，查看地图就能感觉到。越南是国土狭长的国家，南北长约1650公里，东西最窄处仅50公里，国土形状呈“S”型。 越南的公路也“苗条”，细细的、窄窄的。因为越南还是发展中的贫穷国家，车辆不多，所以公路也很窄。越南的高速公路只是半封闭，行人、自行车、摩托车都可以上高速公路。从海防市到河内市的公路，算是越南的“高等级公路”，摩托车不时从旁边擦过。越南司机开车进入中国广西境内，往往被那么多宽敞、平整的高速公路所震惊。他们叹服中国的公路建设远远走在越南前面。 从越南的“海上桂林”说到桂林 桂林山水素有“甲天下”的美名，如今九寨沟、庐山、泰山、黄山等先后进入“世遗”，而桂林却关在“世遗”门外，怎能算是“甲天下”？！ 在桂林，我跟当地朋友说起此事，都很遗憾。我问其中的原因，方知早在20世纪80年代，联合国世界自然文化遗产组织就注意到“甲天下”的桂林山水，认为桂林很值得申报“世遗”，可是当时桂林的“世遗”观念淡薄，直到1999年才申报。然而就在桂林打“瞌睡”的时候，越南的“海上桂林”申报了“世遗”。1994年，联合国世界遗产委员会一致投票通过越南的“海上桂林”为世界自然遗产。由于中国桂林与越南的“海上桂林”同属石灰岩喀斯特地貌，而通常在同类项目中只有一项能够进入“世遗”名录。越南的“海上桂林”捷足先登，难怪我们的桂林从1999年申报至今，一直被拒之门外。 在桂林听到种种“愤愤不平”之声：有人说“海上桂林”算什么，连名字都是从桂林“克隆”过去的！不过当我问起他们去过“海上桂林”没有，他们却又摇头，“桂林人还值得去看那‘克隆’货？” 其实，从桂林到“海上桂林”并不远。到了越南，才知道所谓“海上桂林”只是中国人的叫法。那里的越南名字叫“下龙湾港风景区”。我在芒街码头登上快艇，朝下龙湾行进。附近的小岛平平常常，约莫行驶1个小时，从甲板上忽然传来一阵惊呼声。我连忙走出船舱，瞬间就被船两侧奇形怪状的小岛“镇”住了！ 这不是“桂林山水”吗？由于这些奇山异岛在海上，被中国人称为“海上桂林”，通俗又形象。这“下龙湾港风景区”在1500平方公里的海面上， 3600座奇峰异岛星罗棋布，与万顷碧波组成瑰丽无比的大自然交响乐。据说，上天遣神龙下凡，降临北部湾，龙口吐出颗颗龙珠，龙珠落入海中，化为岩石，耸立成山。于是，这龙珠落海之处，便被称为“下龙湾”。鬼斧神工，万化千变，我被“海上桂林”的无限风光所折服。 我拿出前些天在桂林拍摄的照片与“海上桂林”相比，平心而论，各有千秋。中国与越南山连山水连水，所以在相距不算太远的桂林和下龙湾都出现了这种奇特的“喀斯特地貌”。不同的是，越南语论文题目，桂林的“喀斯特地貌”在陆地上，而下龙湾的“喀斯特地貌”在海上。在我看来，桂林山水像一幅幅妩媚的画卷，尤其是在蒙蒙细雨之中，近山黛、远山淡，白雾飘渺，富有层次感。正因为这样，桂林吸引着众多的外国游客，就连美国总统克林顿访问中国时，也以一游桂林为快。下龙湾由于有浩淼的海面作衬托，显得开阔雄浑。桂林成为中国的明珠，下龙湾则是越南的骄傲。 整整两个多小时，我一直站立在甲板上，仿佛倘佯于海上长廊，欣赏着两侧千姿百态的大自然“雕塑”。顺光、侧光、逆光，景象全然不同。然而，越南朋友却告诉我，今天只是“路过”而已，今天所见不过是“一般景色”！明天还将乘船细细游览“海上桂林”的“杰作”。 快艇在下龙市泊岸。这里原本是一个小渔村，随着游客纷至沓来，迅速发展成为一座依山面海的漂亮新城。翌日清早，我们来到下龙湾码头。越南人跟中国人一样，崇敬龙。我们乘坐的游船上写着“HOANG LONG”，即“黄龙号”。途中游船驶近一个小岛，小岛上有一座小山，不高，100多米。半山腰有个“天宫洞”。天宫洞是一个溶洞，布满自上而下倒挂着的钟乳石和自下而上“生长”的石笋。与桂林的瑶琳、冠岩溶洞相比，天宫洞没有那么大，但是景物非常集中，反而显得十分紧凑。在洞内走1000公尺左右，就能欣赏各种溶洞奇景。 重新登船之后，朝“香炉石”进发，来到“下龙湾港风景区”的标志性景点：斗鸡石。果真，那两块冒出海面的巨石，酷似一对打斗中的鸡。当地朋友说：“没有到过下龙湾，就等于没有到过越南；没有见过斗鸡石，就等于没有到过下龙湾。”当地朋友说，这只“鸡”大约只能再坚持20年。20年后，由于腿被侵蚀，这只“鸡”将会轰然倒在海中。到了那时，只剩下左面“金鸡独立”了！ 世界自然遗产组织的专家詹姆・托尔歇在投票表决前介绍说：“下龙湾水面突起的石灰石山是独特的绝美自然景致，得天独厚，多种考古遗产尤其特别，值得作为一种自然遗产受到保护并列入世界名录。”由于有了联合国的认可，“下龙湾港风景区”在国际上名声大震，一下子就“火”了。1994年以来，“下龙湾港风景区”的外国游客激增，达到每年300万人次！ 从越南归来，我反思桂林，感想有三：一是越南“下龙湾港风景区”进入“世遗”是当之无愧的；二是“桂林山水甲天下”应该修改一下，改为“桂林山水甲中国”；三是既然越南“下龙湾港风景区”已经以“水面突起的石灰石山”申请“世遗”，桂林不能再打“喀斯特地貌”这张牌，可否改用其他理由、其他角度申请“世遗”？ “中国的今天是越南的明天” 下龙市属于越南广宁省。越南有57个省，4个直辖市。其实越南的省，相当于中国的县。看得出，下龙市的楼房大都是最近几年新盖的。越南的房屋由于讲究色彩，与绿树、碧草相辉映，格外漂亮。阳台多而大，却从不用铝合金窗或者塑钢窗封闭。越南的房子很少像中国房子那样在外墙贴瓷砖或者马赛克，而是用涂料。下龙市的房子，沿着海岸线建造，面对海湾，波光入窗。 整座城市五颜六色，就连普通的职工宿舍，也用浅绿色的墙、湖绿色的门，配上红色屋顶、红色栏杆，非常美观。 跟芒街一样，下龙市也在大兴土木。越南已经把战争的创伤抚平，正在当年的弹坑上建造崭新的大楼。1978年召开的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不仅使中国走上改革开放之路，也给越南以巨大的作用。往昔越南人说：“苏联的今天是越南的明天。”如今越南人说：“中国的今天是越南的明天。” 我在下龙市住进这家坐落在山坡上的“LINH DAN”宾馆。站在宾馆门前，看出两个“越南特色”：一是房顶飘扬着越南国旗。越南非常强调爱国主义教育，处处可见国旗，越语论文，也正是靠着强烈的爱国主义精神、凝聚的民族力量，他们战胜了法国和美国；二是乱拉电线，在越南的城市，到处可见空中纵横交错的电线，作用了市容。 进入客房之后，我不明白床头上方怎么安装着一个跟床一样宽的白色匣子。倘若是中央电视台综艺大观摄制组来到这里，一定会让观众猜一猜这长方匣子是干什么用的――“世界真奇妙”！出于好奇，我站在床上伸手打开那匣子，这才揭开谜底：原来，里面是一顶尼龙帐子以及可以伸缩的铁支架！ 另一件使我惊讶的事是，客房里居然放着一对红木太师椅！起初，我以为大约是仿红木的椅子，特意用双手端了一下，哇，好沉，货真价实的红木椅子！上面还镶嵌着精美的贝雕。原来，越南中部的西原地区以及邻国老挝、柬埔寨的原始森林，盛产优质红木和其他硬木。越南有着悠久的木雕手工业历史，红木工艺品久负盛名。正因为这样，在越南街上有很多红木工艺品商店。红木花瓶、红木笔筒等红木雕刻品琳琅满目。 最受中国游客青睐的越南红木工艺品是红木筷子。价格不贵，二三十元人民币十双。这里的红木筷子拿在手里沉甸甸的，绝非国内那些用深红色油漆漆成的假红木筷子可比。越南的红木烟盒不仅可以放香烟、火柴，而且揿一下烟盒盖子，就能从烟盒滚出一支烟，并自动竖了起来，设计相当巧妙，每只15元人民币。虽然我不抽烟，却“挡不住诱惑”，买了几个以备回国时送给朋友。 （待续） （作者系上海作家协会一级作家、教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