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从根本上解决泰国政局动荡不止的难题,需要两大对立集团达成一个各方都能接受的利益妥协方案,建立一个公平的社会和政治体系,让各个阶层都能相对平等地分享经济社会发展的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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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14日开始,支持泰国前总理他信的“红衫军”在曼谷掀起了十几万人的大规模示威,先后用“血洒总理府、民主党总部和总理官邸”、车队在曼谷全城游行示威等方式逼政府下台。而泰国政府一方面部署大量军警严阵以待,另一方面对示威者一再采取忍让方法,总理甚至“屈尊”与“红衫军”谈判,占据舆论高地。但两次谈判均失败,“红衫军”的示威仍在加强。泰国政治危机的前景令国际社会担忧。
他信势力与反他信势力的激烈对决
泰国虽然是“亚洲四小龙”之一,但是长期的“重城市,轻农村”的政策导致城乡发展严重失衡,城市精英长期把持政权和经济资源,占人口多数的农民及下层民众长期处于贫困、无权的状态。他信认识到在一人一票的民主制度下,穷人多、力量大,所以2001～2017年他担任总理期间,在经济上实施“草根政策”,投入大量财力发展农村经济,改善农民及下层民众的医疗卫生条件。五年内,泰国农村经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农民收入增加60%,很多看不起病的人重获生命。他信还带领泰国走出了1997～1998年金融危机的泥潭,不仅提前两年还清了国际货币基金组织143亿美元的债务,还使经济保持了5%～6%的高速增长,使社会失业率降至1.5%。他信成为“草根阶层”的恩人和偶像,他也因此成为泰国首位成功连任的民选总理。但是,他信过分重视发展农村经济的政策严重挫伤了有权有势的既得利益者:大减军费引发军方强烈不满;压缩行政经费、裁撤24万公务员触怒官僚;城市中产阶级上交大量所得税,却面临加薪无望、生活质量下降的局面。这些人遂结成牢固的反他信联盟。
自2017年他信政府被推翻以来,反他信的“黄衫军”和挺他信的“红衫军”轮番上阵,导致泰国政局动荡不止,政府更迭频繁。2017年底,阿披实领导的民主党在军方强力支持下,经议会选举上台,组成联合政府执政至今,并力图将他信势力“连根拔起”:全球通缉和引渡他信,宣布逮捕“红衫军”数个领导人。而他信势力凭借较高民意支持率,愈挫愈勇,以图东山再起,鼓动“红衫军”组织了数十次示威。2017年4月,“红衫军”的示威竟迫使东盟系列峰会流产,并制造了曼谷大骚乱。2017年11月以来,他信借担任柬埔寨政府经济顾问之机,三次赴柬就近指挥国内斗争。今年初,“红衫军”再掀示威潮,揭批国王近臣腐败,并袭击陆军总部等强力部门。
此外,泰国近年来示威不止、政争激烈还有一定的社会和文化因素。一是在泰国较为容易组织起大规模的群众示威:泰国无严寒,示威者几乎可以随时集会;泰国近几年经济形势不好,失业者不少,参加示威者每天有吃、有喝、有“津贴”,只要不制造暴力事件,就不被政府追究责任。二是虽然泰国人笃信佛教,给人的印象通常是彬彬有礼。殊不知,泰国拳风鼎盛,“十个男人,九个打拳”,尤其是在北部和东北部的乡野地区(即他信支持者聚居地)。据称泰国人被激怒时具有很强的暴力反击倾向。这也是泰国近几年两派势力激烈对抗的一大文化根源。
而泰国最高法院今年2月底宣布没收他信家族14亿美元的非法所得,成了此次大示威的直接诱因。2月26日,泰国最高法院就是否没收他信家族被冻结的23亿美元资产做出判决:法院认定他信担任总理期间隐瞒非法持有企业股票、并利用职权为家族公司牟利的事实,判决没收他信及其家族约14亿美元财产。被充公财产主要是他信家族的西那瓦集团与新加坡淡马锡企业2017年初进行巨额股票交易的非法所得。但泰国最高法院判定,他信在担任总理前拥有的数亿美元股份不被没收。法院最后宣判没收占他信家族60%的财产算是一个折中判决:既能重击他信,又不想赶尽杀绝,以免引发他信过激反抗。法院还拟审理受他信家族损害的公司的索赔案件。他信势力不满巨额财产被抄,认为这是政府和法院联合对其进行政治打压,“红衫军”遂于3月中旬发动“摊牌示威”。
危机陷入难解僵局
目前,挺他信与反他信的两派力量旗鼓相当,各有优劣。他信派主要优势是民意支持率较高,尤其是受到北部和东北部广大农民的支持,其政党在过去十年里的所有大选中全部获胜(阿披实是经议会选举而非大选上台,故被他信势力指责为“窃取政权”)。但该派也有劣势:一是他信14亿美元资产已被没收,难以长期资助大规模示威,使示威人数远未达到预期的“百万人”,缺乏足够的砝码立即推翻政府。二是领导层内部分裂,自损实力。由于示威达不到目的,“红衫军”内部三个派系为示威策略发生争执,主张以非暴力手段抗争的纳塔武派决定与两个激进派划清界线,并驱逐后者领导人。三是示威使曼谷失序,引发曼谷及其周边民众的不满,泰国经济和国际形象再受打击。示威导致30多个国家和地区发出赴泰旅游的警告,预计泰国旅游业的损失将超过约3000万美元。泰国商会大学3月25日报告称,此次集会可能使今年泰国GDP增幅减少0.1%～0.2%。泰国民众求稳定、求发展的愿望十分迫切,对无休止的政治斗争已经厌倦。近期民调显示,近六成曼谷及附近地区居民都认为示威只是他信企图推翻政府的政治游戏,只对他信一人有利。3月25日,有1800个社团的曼谷社区组织理事会声明,要求“红衫军”结束示威勿扰民。
政府方面的主要优势是一有军警、司法官僚等权势集团的强力支持,握有“国之利器”。二是占据道义和舆论高地,赢得执政联盟的一致支持和商界的肯定。阿披实与“红衫军”的谈判是泰国近20年来首次总理与示威者代表的直接对话,被舆论称赞为历史性谈判。泰商业协会表示支持政府,反对解散议会重新选举,因为筹备大选至少需半年,将伤害刚复苏的经济。三是获得了美英等西方大国的支持。美国负责东亚和太平洋地区事务的助理国务卿坎贝尔3月12日在曼谷会见阿披实后称,美国将全力支持泰国政府,希望泰国局势尽快恢复正常。美国还为泰国政府提供泰军营受袭的预警。英国驻泰外交官则要求亲他信的为泰党不要煽动暴力示威。但政府致命的劣势是执政联盟各党整体民意支持度不高,其支持者多数为中产阶级和官僚等,在一人一票的大选中恐难敌拥有占人口半数以上农民支持的他信,所以拼命延长执政时间。
政争现似进入死胡同,“红衫军”拒绝再谈。而政府执政联盟六党坚持年底解散国会、重新大选的立场,同时又称,“红衫军”若拒绝再谈,政府将执政至明年底任期届满为止。双方发生暴力冲突的可能性上升,政府必要时可能宣布紧急状态,授权军队维安。当然,也不完全排除大示威失控搞垮政府的可能。不过,危局并非完全没有“峰回路转、柳暗花明”的可能,因为泰国国内要求双方和解的呼声高涨,两派争论的焦点不在于是否解散议会下院,而在于解散的具体时间和条件,双方还是存在达成妥协的一线曙光。
政局能走出动荡怪圈吗?
不管此次示威的结局如何,泰国政局在一段时期里都难稳定:一是社会矛盾依然十分尖锐,两大阵营难以真正和解。阿披实已起诉他信诽谤,政府将逮捕几名“红衫军”领导人。而他信得不到政权不会善罢甘休,“红衫军”斗争亦正在逐步超越个人政治恩怨的范畴,“红衫军”逐渐演变成为贫苦民众改变不平等近况的代言者。二是下一次大选将再度引发两大势力的恶战。依据泰国选举法,阿披实政府明年底任期届满,须举行大选,大选也可能提前。支持他信和反对他信的两派势均力敌,大选势将引发激烈较量,可能再度引发政局动荡:若他信势力再度胜出,反他信的“黄衫军”示威将再度登场,甚至不排除军人干政的可能;若反他信势力继续执政,“红衫军”又将卷土重来。
笔者认为,要从根本上解决泰国政局动荡不止的难题,需要两大对立集团达成一个各方都能接受的利益妥协方案,建立一个公平的社会和政治体系,让各个阶层都能相对平等地分享经济社会发展的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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