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国的民主政治实质上还是“民主为体,威权为用”。这次的政治危机恐怕还要依靠传统力量来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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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2017年9月以来,泰国政治动荡已经持续了三年多,非但没有平息,到今年反而愈演愈烈。2月26日,泰国大理院(最高法院)宣布没收前总理他信在国内的463亿泰铢(约合14亿美元)资产,随后他信的支持者红衫军从3月中旬起就从各地陆续进入曼谷进行示威游行,与政府之间的矛盾不断升级。4月10日,游行示威演变为暴力事件,造成21人死亡,858人受伤。泰国媒体形容其为“泰国最黑暗的时刻”。4月28日,曼谷再次爆发军人与红衫军之间的冲突,造成1人死亡,18人受伤。目前以民主党为首的联合政府显然难以控制局面,人们已把更多的希望寄托在数次将国家从危难中拯救出来的普密蓬国王身上。
泰国的君主立宪制
泰国历史上先后经历了几个封建专制王朝。目前的王朝叫做曼谷王朝,它从19世纪中叶开始进行政治、军事和社会领域的改革。1932年6月,泰国的民主党和一些少壮派军人发动政变,随后制定宪法,改君主专制为君主立宪制。当时的国王拉玛七世正在度假,为避免发生流血事件,他接受了临时宪法。在泰国的君主立宪制中,国王是国家元首、武装部队最高统帅和佛教的最高守护者,但是并没有实际的权力。虽然在君主立宪制下王权不断被削弱,但现代国家制度的发展并没有模糊泰国民众对国王的景仰,没有削弱国王在民众心目中的地位。直至今日,国王仍旧是泰国人心目中的最高领袖,国王被称呼为“国家的主人”,民众也将国王亲切地称为“国家的首领”,或者“国父”。
在泰国民众看来,1932年政变后绝对君主制被推翻,并不是君主的失败,国王反被认为是泰国国家现代化的设计师。与英国、日本等君主立宪制国家的王室相比较,泰国国王显然拥有更大的政治影响,几乎所有的重大事情都需要有国王的签字,每届民选政府也只有在得到国王的祝福之后才能获得合法性。宪法规定国王根据政府和议会的建议来行使这些权力,但国王确实拥有不同意国会议案的权力。
历次动荡中的稳定器和减压阀
一名澳大利亚记者曾对泰王在泰国社会生活中的地位做了如下概括:“如果说要在全世界评选出最优秀的王室家族――个人行为最典范、最被人民爱戴、在政治生活中最明断、最严谨、最关心且有效地增进了人民的幸福――那么,泰国的王室家族当之无愧。如果要写一本怎样在立宪民主下当国王的书,那么,这位国王应当是核心章节。”当今泰王普密蓬作为世俗社会的拯救者,不仅与民族国家的历史结合在一起,在国民心中的地位也是无可比拟的。
普密蓬国王出生于1928年,1946年登基。在普密蓬国王在位的60多年中,他关心百姓的疾苦,足迹遍及泰国各个府。国王还把皇宫的园林转为农业之用,国王的居所处在奇采拉达(Chitralada)宫(大皇宫)后面,国王在这里建立了农业探讨站、乳品场、稻田及果园等。
国王、国家、宗教是泰国民族主义的核心,国王在泰国的社会、政治生活中发挥着重要影响。在泰国人民心中,普密蓬国王就是他们的庇护神,是危难时刻挺身而出的“父亲”。
佛教在泰国具有实际上的国教地位,佛教徒占泰国总人口的95%以上,佛教的思想观念已经深深渗入到泰国的社会政治生活中。宪法规定,国王必须是佛教徒,是佛教的最高守护者。这从侧面反映出了国王和佛教之间的密切联系。事实上,佛教在泰国能获得今天这样的地位,也和历代王室的支持密不可分。相应地,佛教也为王室的崇高地位和合法性提供了理论依据。佛教思想认为,人们应把社会的稳定与秩序当做追求的目标,理想的统治者或是国王应当是强有力的并充满慈爱的人。
当然,国王权威的树立,也与军队的支持有关。泰国军队只对国王而不是对政府效忠,因此增加了国王对世俗政治的作用力。而且,历届的军人政权都需要从国王那里获得合法性。
普密蓬国王在位64年经历了20次政变,在险象环生中,他就像泰国民间传说中的“象背王”一样,安守国王本分,超然于政治之外,却在危机关头庇护他的子民。
1973年,泰国学生爆发了反对他侬军人政府的游行示威。当他侬政府采取武力镇压酿成血案之时,国王毫不犹豫地敞开王宫大门,让学生进来避难,给他们食物,为他们疗伤。接着,在国王的干预下,他侬被迫辞职并流亡海外,避免了局势的进一步恶化。1992年4月,素金达在选举落败之后强行自封总理,5月间曼谷爆发大规模的反政府游行,军人政府强行镇压酿成多起血案。危急时刻,又是国王力挽狂澜。在电视画面直播下,人们看到素金达和反对派领导人占隆•西里跪在国王脚前,静穆地聆听国王的教诲,素金达被迫辞去总理职务,动乱得以平息。
国王的干预能结束当前的政治动荡吗
去年9月,普密蓬国王因肺炎入住曼谷医院。近来泰国局势一再动荡,而国王却迟迟没有露面。于是,对于国王身体欠佳的传闻甚嚣尘上。今年4月底,国王以对一批新任命法官进行训诫为由电视讲话,借此平息了传闻。但是他关于当前局势的模糊表态却让各方有些失望。国王年事已高,是否还能像从前那样力挽狂澜,人们不禁有所疑虑。
第一,他信的政策导致了泰国社会的严重撕裂,目前的这场骚乱实际上是对立的红衫军和黄衫军为各自利益的争斗。可以说,只要泰国的这种二元制社会结构不发生变化,社会矛盾就无法从根本上调和。国王的调停也许可以使矛盾暂时缓和,但是像这样仅依靠个人魅力而非制度解决问题的措施,在当今的社会是危险且脆弱的。
第二,目前泰国局势的复杂和王室内部的矛盾尤其是王位继承人的问题,使普密蓬国王对是否出面干预以及何时进行斡旋摇摆不定。而以往国王总是在局势较为明朗的时候出面干预,所以才能做出正确的选择,同时也能起到四两拨千斤的影响。
目前泰国政治的混乱似乎还将持续,甚至可能发生更大规模的流血冲突。虽然国王不得不公开露面以平息传闻,但是王位的继承也越来越成为迫切而令人关注的问题。王储哇集拉隆功名声不佳,在军队中威望也不高,公主诗琳通虽颇受民众爱戴,在学术方面也颇有成就,但却无子嗣。不管是谁继承王位,可以肯定的是,下一任国王的作用力绝对无法和现任国王相提并论。如果王室这次“站错队”,有可能直接作用到泰国王室的延续。所以,国王这一次的决定不得不慎之又慎,因为这不但关系到国家的稳定,更关系到曼谷王朝的将来。以目前泰国混乱的局势来看,国王似乎一时还难以做出抉择。
但是,一贯声称爱民如子的普密蓬国王也不可能一直对泰国的政治动荡无动于衷,否则就会失去民众的支持,作用他本人以及王室的威信。因此,国王有可能秘密地在对立双方之间积极进行调停,同时依靠军队的力量来平息这场1992年以来最严重的骚乱。
泰国目前的民主政治实质上还是“民主为体,威权为用”,也就是说威权政治的社会土壤仍然存在。因此,这次政治危机的最终解决恐怕还是要依靠传统力量,也就是说国王或是军队。由于目前王室的特殊情况,也许我们可以把目光更多地集中在一直在泰国政坛占据重要地位的军队的身上。一般来说,军队不会轻易采用发动政变的方式来进行政治洗牌,而可能会以武力作为后盾,辅之以其他方式对政局施加作用,但是,也不能完全排除军人强力镇压、国王最后收拾残局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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