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三国志》、《后汉书》、《隋书》等古籍中,常有一些日语词汇的记载,但那还谈不上研究。直到宋代,杂史、笔记中才可见到一些勉强称得上研究的文字,像《鹤林玉露》卷4《日本国僧》中所载的20个日语词汇,大概就是中国古籍中第一次见到的有关日本语言文字的记载。曰:余少年时,于钟陵邂逅日本国一僧,名安觉。 自言离国已十年,欲尽记一部藏经乃归。念诵甚苦,不舍昼夜,每有遗忘,则叩首佛前,祈佛阴相。是时已记藏经一半矣。……僧言其国称其国王曰“天人国王”,安抚曰“牧队”,通判曰“在国司”,秀才曰“殿罗罢”,僧曰“黄榜”,砚曰“松苏利必”,笔曰“分直”,墨曰“苏弥”,头曰“加是罗”,手曰“提”,眼曰“媚”,口曰“窟底”,耳曰“弭弭”,面曰“皮部”,心曰“母儿”,脚曰“又儿”,雨曰“下米”,风曰“客安之”,盐曰“洗和”,酒曰“沙嬉”。至明代中叶,倭寇扰边,介绍或研究日本地理风俗的著作随之增多。其中,不乏日本语汇的记录。如《日本考略》收358个,《日本考》收1186个,《日本一鉴》收3401个。这些数目庞大的日语词汇,实际上都属于“寄语”或“译语”的性质。直至清末,一些东游日记在记载日本语汇时,才开始用汉字进行解释说明。如张斯桂《使东诗录》诗题和诗注涉及到“八百屋”、“御料理”、“仙台味噌”、“玉子场”、“吾妻桥”、“大安卖”、“大问屋”等13个日语词。 叶庆颐《策鳌杂摭》卷8《事物异名》序曰:日本与中国,地同洲,书同文,事物称名应莫不从同;而讵知罇鸱伏猎,每多似是而非,甚至令人索解不得。姑举所习知者,类录存之,俾问禁问俗者作权舆,或不无小助云。这大概是有意比较中日汉字词汇之异的开山之作。他收录了130个难以“望文生义”的日本语词,并作详释。例如:御贿料《尔雅•释言》:贿,财也。《疏》曰:财,帛总名。又,《左传》注:贿,赠送也。兹于官俸称贿,似不雅驯,亦尚近理。惟于工人聚食之所谓之贿室,则无从索解矣。涂师谓油漆匠也,岂为其东涂西抹而名之耶。誂凡百工手艺匠作之铺,其市招上大都皆书此字。初不解其何义,询之日人,据云:犹包做、定做之谓,亦有书御誂或御誂向者,亦同此意。按:誂字,徒了切,音窕。《说文》谓相呼诱也。胡所取而用之?殊觉莫名其妙!海老日人称虾为海老,岂以其多髯而名之耶。硝子玻璃之名。日人有硝子制造会社,即造玻璃器物处也。继之,但焘《日语古微》(1910年)进一步收录日语汉字词汇288个。其自序云:日本当隋唐之际,通好之使节、负笈之学士、求法之缁流,往来禹域者,络绎于道。政治、文学,率多准式中土;乃至宫室、衣服、语言、俗尚,亦寝濡染:习焉不察,非一朝一夕之故矣。明治维新,西方文物,输至此土,庶物改观、语言之棼尤甚。号称博士、以专门之学鸣于世者,竞稽旁行文字,撮其新义,以哗世取名于汉土,故书雅记,瞠目不解其讲义纂述,言冗文塞,不称其学。先哲有言,文以载道,陈义虽高,功学虽勤,而辞不足以达之以学,士大夫而操村妪里叟之言,奚以牖世垂远哉!如曰菜根可以果腹,何必精细?绳枢瓮牖可以栖身,何必大厦?是则非余之所敢知也已。爰于课余,取日语之渊源于中土故籍者,排比为二卷,以付手民,庶东都人士读之,而生水源木本之思,中土学子见之,自此不致骇为域外奇字。深闭故拒,不肯寓目,于文明之治或不无小补。若夫宇内博雅好古君子,与我同志亦所不吝也。《日语古微》对日语中的汉字词汇,追本溯源,引古证今,从语言这一载体揭示中国汉字文化对日本的影响,以祈“东都人士读之,而生水源木本之思,中土学子见之,自此不致骇为域外奇字”。《中华大字典》凡例云:“倭人拜即振动。见《经典释文》。高丽好读为奸。见《正字通》。引东国异闻说字,由来久矣。本编于日本创制之字、特别之义,均择要登录,藉广新知。”据笔者调查,该字典涉及日本汉字和汉字词汇百余处,或援之以证古义,或引之以揭流变。其用心处,与叶庆颐和但焘颇为相同。例如:配配当。《周礼•乡师修其卒伍疏》:百人为卒,五人为伍,皆须修治,预为配当。按:此唐人遗语,今已罕见,惟日本语习用配当,略近分配之意。户饮酒之量也。白居易诗:户大嫌酒甜。按:日本语谓善饮曰上户,不善饮曰下户,即此遗意。刺名帖也。……俗称名片。今日本犹称名刺。仕事也。按:日本语仕事乃作事之意。僕自谦之称。……按:古称人之尊卑有十等,僕第九,今文简多借用之。日本则中流人士口语亦有称僕。役所莅之职也。……按:日本人称官吏曰役员,公署曰役所。义本此。料犹费用也。日本名。如经理费曰手数料,保险费曰保险料,使用公共物所纳之报酬费曰使用料,犯行政规则之罚曰过料。林林檎。果名。……按:日本谓苹果为林檎。下下手书。……又日本语谓拙为下手。张出张。日本语。因公他出也。略如我国所谓于役。众所周知,日本古代曾经是有语言没文字。斋部广成《古语拾遗》(808年)云:“盖闻上古之世,未有文字,贵贱老少,口口相传,前言往行,存而不忘。”自从汉字传入日本以后,很长时间是全盘“汉”化。《古事记》、《日本书纪》是用汉字写的纯汉文或准汉文,尽管后来发明了假名,但用汉字书写的汉语文献还是占相当重要的位置。所以,一部日本语史,很大程度上说就是一部汉字传播史,一部汉语发展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