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菊花娇艳无比,中日两国人民都非常喜爱它。由于两国社会、历史和文化以及思维、审美观等方面的异同,对菊花意象各赋予了不同的人文涵义。对双方“异同”的比较和探索,将有助于中日文化的相互理解和交流。本文指出,保持各民族自身文化的独特性是民族文化发展之重要所在。 从古至今,菊花意象的人文涵义不仅大量地出现在文学著作里,还频繁地表现在艺术创作中。其中,菊花图案一项就有说不完的内容。菊花图案是菊花意象人文涵义的升华和延伸,它不仅蕴含着符合人们心理需求的形式美,还表达着独特的寓意。在中国,菊花图案装饰至少有2017多年的历史。早在汉代,妇女就将菊花作为装饰带在头上,随着菊花品种的不断丰富和菊花观赏价值的不断提升。菊花图案装饰也越来越受到人们喜爱与欢迎,并常以剪纸、刺绣、印染、年画等形式装饰在家具、器物、建筑上的表现艺术中。菊花图案常被民间用在表达吉祥寓意的纹饰中,如:菊花图案与动物、百果、吉祥物等图案组合象征知足、丰足、安居等意;与喜鹊组合表示“举家欢乐”;与雄鹰组合寓意“英气十足”;与锦衣组合寓为“锦衣知足”;与孔雀组合寓“富贵知足”;与鹌鹑组合表示“安居”;与鹌鹑和落叶枫组合寓“安居乐业”;与柿子组合寓“事事知足”;与石榴组合寓“知足是福”;与瓶子组合寓“平安知足”;与灯笼组合寓“兴隆富足”;与瓶子组合寓“平安长寿”;与铜镜组合寓“知足可敬”;与松树组合寓“延年益寿”;与黄雀组合寓“团圆快乐”;与蝈蝈组合寓“高官厚禄”;还有菊花与松树、枸杞、寿石以及猫和蝴蝶组合的图案都寓意“长生不老”;象征着四君子“梅、兰、竹、菊”的组合图案更是随处可见。菊花的吉祥文化内涵产生了一幅幅精美的图案,把中国传统的文化深深扎根于人们的思想中。 菊花还是文人画家笔端多见的题材,在中国绘画史上也占有很重要的位置。北宋以前,菊花就已经作为题材被取用入画了。元代知识阶层无论在朝在野,多怀有逃逸山林、不辱名节的志向。他们寄兴于菊花以言志,于是写菊与以梅、兰、竹、石为题材的绘画大量出现。明代画菊之风盛行,至清代画家中不画菊的已鲜有其人了。人们对菊花所寄寓的丰富内涵反映了我国民族和社会价值观的认同心理。菊花盛开在五谷丰收的金秋季节,那五彩缤纷、千姿百态的风采令人赏心悦目、发人振奋,象征我国各民族人民丰富多彩和蓬勃向上的多民族大家庭风貌,那傲寒凌霜、不畏严寒屹立在百花凋零的残秋隆冬的精神更象征着中华民族的英姿。 在中国菊花意象文化涵义的深处,还体现了中国传统思想对它的至深作用。儒家哲学看重的是菊花具有“延年益寿”功效,因而符合“仁”性的道德要求,同时菊花威严凛然的气度和独立寒秋、傲霜而放的品性使之成了儒家哲学的比德对象,是高风亮节人格修养的象征。道家关注的是菊花隐遁山野、愤世嫉俗的闲逸与洒脱。释家则看到了菊花所蕴含的自有境界和空灵。在中国传统的儒、释、道三家思想交错作用下,中国人在菊花斑斓缤纷的色彩中往往喜欢象征着中央、君主的黄色菊花。我们的祖先认为黄色是中华民族最高的颜色,并称黄色为中色,也叫正色,所以菊花可以象征着做人正直,不偏斜。 菊花不仅蕴含着符合人们心理需求的形式美,还表达着独特的寓意。菊花的物态文化。不论是菊花的品种、造型,还是菊花图案都在传统审美观点、思想哲学、思维方式等非实体的力量推动下。随着社会历史的进程而发展变化,而且它们都在以可触知的物质形态展现着这种非实体形态的思想文化内涵。 2、菊花在日本是皇室尊贵的象征。 在日本,菊花受到更为特殊的待遇,与中国相比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日本人把它捧上了神圣的位置,甚至于把它用作政治和军事方面的重要标记。日本皇家将菊花图案作为自己装饰的专用家纹。并于12世纪将它作为日本国徽图案。天皇经常写诗赞颂菊花,国民得到的最高荣誉是菊花勋章。镰仓时代后期的太上皇“后鸟羽”爱菊成癖,他指令在太刀上雕饰菊纹,名为“菊御作太刀”。太上皇对菊的爱好和菊图案的御用习惯一直被后世天皇所沿袭。到了明治二年皇家布告天下,规定以16重瓣的菊花图案作为皇室的纹章,天皇家徽是18瓣(置于正面),而其他皇族为14瓣(置于背面);皇室帽徽上用16瓣的菊花。到日本人家作客。携带的菊花则只能有15片花瓣。明治四年官方规定菊花图纹为皇家所有,民间禁用,除了国家和皇室贵族,任何人不得使用菊花图案,日语论文,菊花纹变成皇室的象征。昭和30年(1955年)日本发行的50日元的镍币上都刻有菊花图案,此图案已经成为50日元硬币的标志。很多皇室的建筑及政府机构、律师徽章和法院的牌子、日本护照的封面上、国会议员佩带的徽章上皆有菊花图案(在日本,只有检察官、法官、律师才有资格佩带菊花图案的徽章)。历代天皇将菊花纹章作为恩赏赐予有功的臣下。菊花图案还用在国家重要公文上、饰于皇室车辆上、刻在官员剑鞘和剑柄上。到了幕府时代末,菊花纹更带上了政治色彩,在1868年戊辰战争中,日本朝廷向军队颁赐了菊花章锦旗,当战争取得胜利时,他们皆感谢菊花的神助,因为他们唯心地认为这是锦旗中的菊花图案带来的佳运。 随着日本皇权的衰落,菊花图案在民间开始逐渐使用起来。许多店铺以菊花纹作商标,门前的装潢、室内的装饰、神社的瓦顶、家具,甚至连日本妇女的和服上也印有菊花图案,圆形的菊花图案几乎遍布日本各地。菊花之所以受到日本人的如此爱戴,是因为日本人认为菊花蕴含着一种深刻的本民族精神。日本传统美学在接受中国作用的同时,凝结成“和风清舞,菊花剑影”的美学特征。“和风”指人与自然的和谐,“清舞”是简洁和素朴的象征;“菊花”是高风亮节,“剑影”指武士道精神。美国著名人类学家潘乃德(又译鲁恩・本尼迪克特),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刚一结束时发表了一部探讨日本的名著《菊花与刀》。他认为,菊花图案是日本皇室族徽,它代表的是美,刀是武士文化的象征;菊花和战刀配伍,组成了象征着日本人矛盾性格的双面性:既尚武又爱美,既蛮横又文雅,既好斗又和善。日本人赏菊的优雅与倭刀的冷酷构造了极其矛盾的人格和性格,菊与刀这两种截然相反的东西构成了奇特的“互补”,形成典型的双面性格,甚至有些西方学者将日本称为“精神分裂的民族”,“菊与刀”基本上就是日本文化的代名词了,即日本文化的双重性。“菊”格调含蓄、淡雅、静谧、幽玄,“刀”则代表残暴人性,日本民族就是“菊”与“刀”的结合,可以用“菊与刀”来理解日本之所以成为世界最有礼貌和谦卑的,又极度傲慢自大的民族。 日本菊花意象的人文涵义的产生主要取决于日本民族的审美意识。而审美意识的形成又与自然地理、历史传统、社会政治生活、伦理道德密切相关。日本是个美丽的岛国,那雪山、海滩、山涧、峡谷、温泉、瀑布,林木葱葱,繁花似锦,小桥流水,幽雅庭院等处处洋溢着诗情画意。然而,日本又经常受到地震、火山、台风、海啸、雪灾、飓风,还有战乱等自然灾害和人为战争的频繁袭击。多少年来,日本人看到的是美的稍纵即逝、顷刻化为乌有,他们相信美好的事物是不稳定的。从古代起日本人 就对自然抱有恐惧感,并孕育了日本民族意识深层的自卑心理“哀”的审美理念。6世纪中叶佛教传入日本,佛教的悲世人生观便很快地渗透进日本人的审美意识中,佛教的万物流转和必灭无常观、视现实世界为应予厌离的苦界等净土教秽土观在日本得到了广泛地普及,并逐渐形成日本民族“物哀”的美意识。之后,又相继出现了以幽玄为中心的“空寂”和以风雅为中心的“闲寂”美,它们构成了日本审美意识的主体,大大地拓展了日本民族固有的美意识及其表现出来的艺术深度。日本人之所以爱残花,是因为他们认为花落中潜藏着一种令人怜惜的哀愁情绪,这种瞬间的“哀”和“美”与佛教“短暂、无常、生死轮回”的思想相吻合,并在赏花中得到深层次的表现,这也正是日本人“物哀美”的独特审美意识之所在。人们在赏花中意识到,花开的美丽并不在于它长盛不衰,而在于它必经凋零。日本人认为菊花隐藏着哀愁情绪,蕴涵着日本民族“物哀美”的审美精神。平安中期以后,日本人偏爱白色的菊花,尤其是白色的菊花经过晚秋或初冬时分冻霜和小雨的洗礼,因为它在凋零前常常变成了紫色给人以即将幻灭的独特的美感。 “哀”是日本人表达情感的重要方式,它并不是病态的忧郁,也不是无病呻吟或是颓废的心理和情调,而是日本民族对“悲哀”的一种特殊感觉。日本人悲哀生命短暂、感叹叶落花谢,并把它们融入到自然万物的审美观照中,这逐渐形成日本民族喜爱残花的美意识,进而形成了自强、自立的精神。菊花集中体现了大和民族对大自然“物哀美”的审美思维,无怪乎日本人给它戴上皇家之花的桂冠。 三、异中有同与同中辨异 中日菊花意象的不同人文涵义说明了两国对花木的认识有所不同,也反映了在历史文化、思维特点以及审美观念等方面存在异同。略论和比较这些异同,将会加深对双方民族文化内涵的相互理解。文化是历史地凝结成的稳定的生存方式,它像血脉一样,熔铸在总体性文明的各个层面中,人类行为的方式有多种多样的可能,但是一个民族,只能在这样无穷的可能性里选择其中的一些行为方式,形成独具特色的文化。文化就是人类行为可能性的不同选择。在中国,菊花不会像日本的那样被选出来象征皇室。当政治工具,以此作为国家形象和民族精神的象征,但这并不意味着没有共同之处。不知是不是一种历史的巧合,改变中国菊花隐逸者形象的是晚唐农民起义领袖黄巢写下《不第后赋菊》中的诗句“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诗句杀气腾腾,令人生畏。黄金甲是对菊花的描绘,菊花从此成为许多人心耳中的“恶之花”。此诗一改菊花隐逸者的形象。把菊花和带甲的战士关系在一起,菊花成了斗士的象征。由此,菊花图案可以作为军队的象征。张艺谋的新作《满城尽带黄金甲》的片名就是出自这首诗,影片中金丝刺绣的菊花图案随处可见。“满城尽带黄金甲”指的是重阳时节满城开菊花,暗喻突发兵变。朱元璋也有菊花诗:“百花发我不发;我若发,都骇煞。要与西风战一场,遍身穿就黄金甲。”该诗言简意赅,豪气冲天,惊天动地。唐代诗人岑参在《行军九日思长安故园》中写道:“强欲登高去,无人送酒来。遥怜故园菊,应傍战场开。”诗的后两句也描绘了一幅鲜明的战地图:长安城中战火纷飞,断墙残壁间一丛丛菊花依然顽强地开放着,如同坚守阵地的军人。宋・郑思肖在《画菊》诗中则曰:“花开不并百花丛,独立疏篱趣未穷。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总之,在诗人眼中,菊花的“不随众草出”,“气为凌秋健”的特性常常与反抗世俗、叛逆抗争的精神关系在一起象征斗士。 菊花既具有幽人隐逸的性格,又有烈士受难的精神,乍看是双重的、矛盾的,但实质是菊花的灵魂。这正是我国儒家的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提得起、放得下的儒家精神,菊花就兼备这二者的高风亮节,是中华民族思想的主流。在中国儒家精神的作用下,无数中国人,如诸葛亮过不成高卧隆中的隐士生活。就干脆做鞠躬尽瘁的受难者。还有很多很多,在他们身上承载者中华民族的儒家美德。受儒家文化的作用,中国人尚武兼重德。所谓武侠者,即要做到武、德、义兼备,这种精神显然不同于残忍嗜杀、野蛮愚忠的武士道。中国的尚武文化,既维护了强健的民族形象,又不失大国风范。 菊出中华,传入日本后被赋予了不同的人文涵义,其中不仅包含着道德情操、民族精神、美学观念等多方面的内容,还反映了日本民族的社会文化和心理文化的特点。日本善于学习外来文化,他们接受儒家道德标准与菊花的“君子”象征意义的精神内涵。同时也进行改造。淡化中国菊文化中辟邪、长寿等吉祥含义,形成了代表日本民族自己特色的菊花意象。中日菊花意象的人文涵义,反映了文人墨客、普通民众不同的心理需求和价值取向,这种异同是人们在历史变迁中逐渐形成的,是一种历史文化心理的漫长积淀的过程。由于中日的菊文化拥有一个共同的文化根基――中国古代文明,在不同的国家他们呈现出同中有异、异中有同的人文意象,因此,了解中日文化,加强文化的相互理解和自我理解,将有利于两国文化的发展和交流,有利于保持和发展双方民族文化的独特性。有意思的是,中日友好和平条约批准书的日方文本封面上,也印着金色的菊,体现了菊花表现的主题――团结。据此,我们认为中日菊文化的认识虽有所不同,然而,它给人带来的美好感受和崇高启迪却是永恒的。 责任编辑:原 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