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者的话]2017年7月1日，中国共产党成立90周年纪念日，这一天关于中国人来说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许多历史资料证明，共有两名共产国际人员参加了中国共产党第一次代表大会，他们是G・马林和尼科尔斯基。如果从知名度与国际活动情况来说，荷兰人马林无疑占尽先机，而化名“尼科尔斯基”的那个俄罗斯人则一直鲜为人知。几十年来，俄语论文题目，苏联(今俄罗斯)科学院远东分院首席探讨员、历史学阿纳斯塔西娅・伊万诺夫娜-卡尔图诺娃一直苦苦追寻尼科尔斯基的足迹，希望为中共以及整个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史册弥补不该缺失的一页。以下便是卡尔图诺娃对于调查过程与成果的自述，文中所说的“我”即指卡尔图诺娃自己，小标题系译者所加。 还有一个对于马林与尼科尔斯基参加一大情况的版本，那就是中共一大代表张国焘(1938年被中同共产党开除)在同忆录中的记述，称是在马林的坚决要求下，尼科尔斯基被邀请来参加中共一大。马林一直想在一大上一次重要演说，但当他正准备发言的那天晚上(据张国焘回忆，应该是一大开始后的第八天)，突然有陌生人闯入提供会场的李汉俊家中，当天在这里举行的会议不得不立即停止，与会人员立即疏散。结果，马林再也没有机会演说了。张国焘还写道，在一大召开前，也就是1921年6月，马林和尼科尔斯基曾会见过准备参加中共一大的中国马克思主义小组代表，其中包括李达、李汉俊和张国焘等人。而在马林呈送给共产国际的报告中也没有提到自己在中共一大上的演说，可以推测马林和尼科尔斯基在一大召开前曾经在一些代表前作过演说，所以后来在一大上，只有尼科尔斯基一个人演说了。 对于会议结束的情况，马林还向共产国际写过一份报告，其中提到了尼科尔斯基。但是我找遍了俄联邦安全局中央档案馆的各个角落(该档案馆收藏的共产国际档案是最齐全的)，没有一份马林撰写的报告、书信和电报中留有尼科尔斯基的签名，只是在这些文件中，我看见马林提到尼科尔斯基曾向共产国际提交了两份财务支出报告，但遗憾的是，我始终没有找到报告的原件。 我倒是在俄罗斯国家社会政治史档案馆内找到一份由尼科尔斯基签名的文件，这是一份由他交给张国焘使用的身份证明信(形同今天的护照)，张国焘借此在1922年1月前往苏俄参加远东共产主义革命组织第一次代表大会。张国焘在回忆录中也提到这件事，称：“他：即尼科尔斯基，张国焘称‘尼古拉耶夫斯基’)给我勾画了一张中国满洲里地区(车站)和中俄边境的草图，然后又问我有没有足够暖和的衣服。我告诉他自己早就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出发。于是，他从书桌抽屉中拿出一张某商行的公文用纸，这张纸看上去与普通纸没有什么区别。他交给我后嘱咐道：‘这就是你的护照(证明信)，上面都是由大头针压出来的标记，那是我们的秘密符号。’随后，他又详细地告诉我如何将这张纸交给满洲里车站一个理发店的华人老板，他将会带我出境。” 张国焘就是带着尼科尔斯基交给他的这张证明信来到伊尔库茨克的，随后又前往莫斯科参加了远东共产主义革命组织第一次代表大会。本来尼科尔斯基自己也应该参加这次会议，但是不知什么原因他没有去。 一位悲剧人物的 档案综述 1987年秋，我与苏共中央马列探讨院党中央档案馆的探讨员R.I.帕拉季佐娃对所有可接触到的尼科尔斯基的档案材料又进行上次非常细致的梳理和探讨，此次探讨的主要目的就是想弄清楚尼科尔斯基参加完中共一大离开上海后去了哪里。当时，我们得出的结论是：1921－1925年间，尼科尔斯基在有“小莫斯科”之称的中国东北边城满洲里从事地下工作，目的是策反流亡中国的白俄，并破坏反对苏维埃的反动组织，1926年夏回到苏联远东，相继在哈巴罗夫斯克、赤塔等地从事党务和军事工作。 但近几年通过认真的调查和新获得的资料来看，上面的结论并不准确。事实上，1921－1923年，尼科尔斯基在远东共和国人民革命军司令部情报处工作，随后进入远东第5集团军情报处，此后他的命运一直与苏联远东情报机关与反谍报工作密切相连。1922－1925年，尼科尔斯基在苏联国家政治保卫总局(格别乌)远东全权代办处情报科工作；1925－1926年，调入该代办处反谍报科，担任特派员；1926－1927年，他来到格别乌赤塔处反谍报科工作；1927－1929年，到格别乌符拉迪沃斯托克处反谍报科，任特派员和首席特派员；1929－1930年，尼科尔斯基出任格别乌符拉迪沃斯托克处格罗杰科沃站(就在中国著名边城绥芬河市的江对岸)特派员，负责对付持反苏反共立场的中国东北地方当局；1930－1932年，他在格别乌远东边疆区全权代办处反谍报处担任科长，负责对侵略中国东北的日本关东军开展反渗透工作；1932－1933年，任格别乌远东边疆区全权代办处外事科科长；1933－1935年，他进入内务人民委员会(英文缩写NKVD，后来演变为克格勃)远东边疆区局工作；1935－1937年，调入NKVD国家安全总局第7处。 然而，这样一位对革命忠心耿耿的党务专家和情报战线工作者却没能得到善终。1938年2月23日，尼科尔斯基在哈巴罗夫斯克被NKVD特工逮捕，罪名竟然是“间谍、破坏、暗杀与托(洛茨基)派组织的积极参与者”。同年9月21日，苏联最高法院军事委员会巡回法庭对尼科尔斯基做出如下判决：自1931年起尼科尔斯基积极参加了“NKVD远东机关内的反苏维埃托派恐怖组织的活动，同时为日本情报机构充当间谍”。随后，尼科尔斯基被判处极刑，就在判决书下达的同一天，尼科尔斯基在哈巴罗夫斯克被执行枪决。在被逮捕之前，尼科尔斯基已晋升为NKVD大尉军衔。直到1956年11月8日，苏联最高法院军事委员会才作出平反裁定，因缺乏犯罪事实，尼科尔斯基被改判无罪，并恢复名誉。 在探讨过程中，我们一直试图从档案中找到一张尼科尔斯基的照片，但最终也没有成功。我们只能通过见过他的中国共产党人的描述来认识―下他了。据包惠僧回忆，“尼科尔斯基有着一副典型的工人外表，说话缓慢，声音低沉”。张国焘则觉得，尼科尔斯基是一个“说话简练、看上去很普通的人”，并且还用不怎么流利的英语与张国焘交谈过。后来，张国焘还在回忆中写道：“我认为，尼科尔斯基是一个能力较强、为人谨慎、经验丰富的组织者。” 在本文即将结束的时候，我请求俄罗斯特别是远东和西伯利亚地区的档案员和学者们，一旦发现尼科尔斯基的照片后，请发给我们或位于中国上海的中共一大博物馆。作为本文作者，我也非常感谢俄联邦安全局中央档案馆的工作人员，他们向我提供了大量对于尼科尔斯基的重要档案资料。 编后记：2017年夏天，卡尔图诺娃教授的热心呼吁终于有了回应，在俄罗斯和蒙古两国学者坚持不懈的寻找下，尼科尔斯基的照片在俄罗斯鄂木斯克州被发现，并被送往上海“中共一大”会址纪念馆。首先发现照片的是俄罗斯远东国立大学历史学教授布亚科夫，他在鄂木斯克州档案馆找到了尼氏的人事档案和一份带有尼氏本人头像的履历表。巧的是，一个月后蒙古国的共产国际史专家达西达瓦也在鄂木斯克州的专业档案馆里找到了尼氏的另外一张照片，与俄罗斯学者提供的照片正好相互印证。历史的悬念自此解开，中共一大参加者重新“团聚”在“一大”会址纪念馆，15位参加者的展示图片中，尼氏名字上方原本那个醒目的空白不复存在，尼科尔斯基在时光的另一头朝我们意味深长地微笑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