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传席,,现任中国人民大学教授、生导师。特殊贡献专家,中国美术家协会理论委员会委员,法国Queens大学教授。曾任美国Kansas大学探讨员。南京师范大学教授、生导师,上海大学教授、生导师。 外语论文网 www.waiyulw.com 林风眠是了不起的人物,这是我给他的总评价。他二十一岁到法国留学,二十五岁回国任北平国立艺术专门学校校长兼教授,二十八岁在蔡元培支持下,创建杭州国立艺术院,任校长兼教授,并把艺术院搞得红红火火,而且培养出很多人才。当时画画人成千上万,能达到林风眠这种程度者,几乎没有。当然,林风眠十分幸运,他在一次偶尔的机会中认识了蔡元培,得到蔡元培的支持,才有如此地位。如果没有蔡元培的支持,他恐怕不会如此成功。在当时,也许有比林风眠素质更好的人,但他没有这个机会,他就没能发挥这个影响,历史就不能记载他。当然,林风眠不光是机运好,他是有才能的。才能加机运,是成为杰出人物的两大因素。 林风眠的画是“中西调和”的代表,他是这一派画家的最著名人物。这是我们必须承认的。 我在《中国绘画理论史》一书(台北东大图书企业1997年版,2001年三民书局再版)中列林风眠为“调和论”的创造者。林风眠的理论有一定道理,他曾在《亚波罗》月刊上了他的《东西艺术之前途》等文章,他说: 在中国,有一个“国粹绘画同西洋绘画”剧烈地争执的时期……我以为,大家论争的目标应该是怎样从两种措施中间找出一个合适的新措施来,而不应当诋毁与嫉视的。 西方艺术,形式上之构成倾于客观一方面,常常因为形式之过于发达,而缺少情绪之表现……东方艺术,形式上之构成,倾于主观一方面,常常因为形式过于不发达,反而不能表达情绪上之所需求,把艺术陷于无聊时消遣的戏笔,因此竟使艺术在社会上失去相当的地位(如中国现代)……因此,当极力输入西方之所长,以期形式上之发达,调和吾人内部情绪上的需求,而实现中国艺术之复兴。 认识上是对的,他要取中、西画之长,达到调和画家内部情绪上的需求。因而,在他主持国立艺专工作中,则要求学生既学中国画,又学西洋画,以便取二者之长以调和之。他给国立艺专定的校旨也是: 介绍西洋艺术; 整理中国艺术; 调和中西艺术; 创造时代艺术。 在美术教育史上,林风眠和徐悲鸿同是最杰出的人物。杭州国立艺专――浙江美术学院――中国美术学院,只要这个学校在,林风眠的丰碑就在。但当潘天寿接任院长后,林风眠的教育体系则为潘天寿的教育体系所替代。这个问题,我在《“京派”和“浙派”》一文中谈得很清楚。读者可参看。 但是(又是“但是”,崇拜林风眠的人看到这“但是”二字,肯定吓得半死,可是没办法)林风眠的绘画,虽然取得一定成就,然其艺术价值并非太高。虽然“艺术根本是感情的产物”(林风眠语),西语专业论文,但没有相当的基本功(绘画技巧)就不可能有相当水平的艺术品。即使是感情十分丰富的人,如果没有绘画技巧,也照样画不出画来。林风眠倡导“调和中西艺术”,然而他中、西的绘画技巧都不十分过硬。 林风眠的油画,我只见过黑白图片,而且还不太清楚,无法判断其优劣。但我问过很多老一代油画家,其中不少人见过他的油画,都说“水平一般”,有人干脆说“不怎么样”。我相信他的油画水平不会太高。中国画固然要终生努力才能学好,油画更不是短时间能学会其高超的技巧。林风眠在法国不足五年时间,其间又到德国旅游。而且,他并没有全心地学习油画,他先是和德国柏林大学化学系一位毕业生方・罗达恋爱,后来结婚,方・罗达分娩时因染疾与婴儿同亡。林风眠把她们安葬在巴黎。 后来,他又和第戎国立美术学院雕塑系法籍女学生阿里斯・瓦当恋爱结婚。这两次恋爱、两次结婚,岂能不分心神?而且,林风眠在法国更多的是学习中国画以及中国雕塑、陶瓷等。他在巴黎国立高等美术学院柯罗蒙工作室学习油画,可当柯罗蒙看到他的著作时,可能大为不满,于是便严厉地跟他说:“你是一个中国人,你可知道,你们中国的艺术是多么宝贵的、优秀的传统啊!你怎么不去好好学习呢?去吧,走出学院大门,到东方博物馆去,到那富饶的宝藏中去挖掘吧。”于是林风眠便到东方博物馆和陶瓷博物馆学习中国的绘画等艺术。一个中国人,到了欧洲,不学欧洲艺术,反而去学中国的艺术!这真令人费解。难道在欧洲学习中国的艺术能比在中国学中国的艺术更强吗?欧洲有比中国更强的中国画老师吗?所以,我相信林风眠的油画不会太好。因为他在欧洲并没有全力学习油画。事实上,他的各类画集中都没有收入他的油画。如果他的油画好,想必会到处,到处有人探讨。 林风眠也没有认真学过中国的传统绘画。在赴法前,他的绘画基础是有限的,他到法国的博物馆学中国画,又能学到多少?而且绝无高人给他指点。 回国后,他忙于教务,担任校长,建立学院,也是缺少时间探讨和学习绘画的。中国画的基础是书法,林风眠终其一生没有进入书法大门,从他的画上题字可以看到,他只会写字,而不懂书法艺术。当然,他的字写得比吴冠中要好些。《秋鹜》是他的名作,也是他最常画的题材,其次《舞》(一只鹤)、《小鸟树枝》、《渔舟》等等,他都是用笔划出来的,内涵和功力相对不足,当然,也反映了他的一些情绪。 他的“中西调和”的著作,实际上是用中国的工具和材料,去画西方式的绘画。基本上是情绪的挥洒。绘画中的情绪是重要的,但缺乏功力和技巧,表达上会受到很大局限。他画的小鸟、树叶,看得出他完全没有经过训练。他用水粉式的措施画出的《仕女》、《戏曲人物》等等,连崇拜他的人都说不能代表他的水平:“不好”。这些,我们略而不计。我手中有一本《林风眠画集》,其中《收获》、《南方》等反映农村题材的人物画,如果不是出于林风眠的笔下,恐怕不会引人注意。《枫林》、《秋艳》等是他常画的画,也是他的代表作,画面上是一排浓浓的树,就是在宣纸上画水粉画,浓墨加红、黄厚色。崇拜者一见拍案叫好,誉之为大师级的著作,中西结合的杰作。我为了讨好这批崇拜者,也为了避免顶着不理解林风眠的恶名,准备闭上眼睛跟着叫好,但怎么也叫不出来,我痛苦极了。 一位自称终生只崇拜林风眠的友人,断定中国只有林风眠一人是杰出的、大师级的画家,其他人都是狗屁。“林风眠太伟大了,其他人根本不能和他相比。”我听后,吓得半死,但又马上惊喜非常,忙着捧出林风眠的画集向他请教:“这画好吗?”“不好。”“那张好吗?”“不好。”“那么,这杰出――”,“林风眠有好画,你看。”他翻到《水果》、《红花》、《花瓶》、《静物》等等:“这太了不起了。我太崇拜了。”这部分画确实不错,但是(又是这该死的“但是”)最近一位美国朋友送我一本纽约出版的《塞尚》大画集,发现林风眠这批画差不多都取法塞尚,只不过塞尚用油画材料,而林风眠用中国画的材料。还有林风眠画的树林、大海也来自塞尚,当然我说的“来自”应该解释为“借鉴”。但我断定林风眠见过塞尚这批画,而且手中有塞尚的画集。否则不可能那样肖似…… 我断定学林风眠画的人不会多,他的画在中西之间,而学中的人,西语专业论文,会去学吴昌硕、黄宾虹、齐白石这些真正的中;学西的人会学塞尚、凡・高、马蒂斯这些真正的西。事实上,学林风眠的画家确实不多。 我是肯定林风眠的,所以,他的局限不宜多讲。林风眠虽然借鉴塞尚等西方画法,但他用中国的材料去画,确实达到了“调和吾人内部情绪上的需求”这一目的,他移来外国的花,植于中国画坛的“花园” 中,仍很醒目,比起那些完全重复中国传统的绘画者要好得多。他打通了一条“调和中西”的大道,他在美术史上仍有一席之地。此外,他在中国美术教育史上应有十分突出的地位,这是不可否认的。 (实习编辑 田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