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社会发展类型取决于社会面临的发展任务与解决这些任务的现有条件之间的关系,发展类型的两个终端是内源型和动员型。在内源型发展模式下起主导影响的是经济因素;经济主体的利益与国家利益一致。在动员型发展模式下,国家和私人的利益发生冲突,政治目的和任务成为发展的主导因素。俄国特殊的历史条件决定其在各个发展时期主要是动员型发展模式,实行严格的中央集权官僚体制。俄国政治现代化进程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政治主体的因素,特别是政权载体的个人品质。 上述因素综合(恰恰是综合)决定了俄国缺乏发展所需要的条件:不利的自然―气候条件和人口条件使剩余产品贫乏,自然经济长期占主导地位,加剧了国家的贫困;不断的外部侵略迫使本来就贫穷的国家将大量资金用在国防需求上。学者们强调,如果俄罗斯帝国比其他国家贫穷,那么“不是因为政治,而是因为地理:在一个一半领土位于永远的冻土,一半领土永远受到外部侵略的国家,富裕起来是一个艰难的任务”[8]15。 发展的关键资源――财政资源长期短缺,决定了俄国经济发展的质量和速度,作用了科学、教育和文化的发展,使俄国落后于西欧国家。同时,俄国被迫同走在前面的西欧竞争,二者历史年龄的差距,导致俄解决发展任务的历史时间一直短缺,要求必须加快发展。俄国不利的人口和自然―气候条件,不断的外部威胁,缺乏发展需要的所有重要条件――时间、财力、管理和组织技能等,在与走在前面的欧洲竞争的背景下,出现了国家任务与居民解决这些任务的可能性之间的矛盾。 国家发展需求和满足这些需求的可能性之间的矛盾,国家任务和解决这些任务的必要资源之间的矛盾是俄国政治发展中的主要矛盾。俄国史学家一再强调这个事实。С.索洛维约夫指出,俄国国家需求“一直与人民所能提供的条件不符”[7]628。В.О.克柳切夫斯基强调“国家外部政策与人民内部增长之间的关系不符:人民力量的发展落后于国家由于加速发展所面临的任务”[17]。П.米留科夫认为,外部增长因素超出内部需求和经济可能性是俄国发展的特点,是理解俄国社会生活所有方面的关键[14]149。Р.派普斯写道,俄国“国家需求及其可能性存在根本的矛盾”。这一事实的意义如此巨大,俄语专业论文,以至于Р.派普斯得出一个准则性的重要结论,“解决这个矛盾的措施是理解俄国政治发展进程的关键”[9]37。 解决这个矛盾的措施是动员型发展模式,通过最大限度地集中、开发,使社会所有环节都超强度运行的方式使用资源。动员型发展模式的基础是动员式使用资源,动员型发展模式与具有足够资源的内源型发展模式相对。 二 有关发展类型的概念不久前才在俄国学术界提出,但这个概念的意义十分重大,一些探讨者将其与社会经济形态、生产方式等范畴相提并论[18]。发展类型的概念表示社会发展需求和条件之间关系的历史趋势。“社会发展的需求和条件关于理解发展类型非常重要,在人类发展进程中,发展类型在具体的社会制度下形成,通过这些制度体系体现,决定了新情况下这些制度体系的作为。”[19]47发展类型是决定社会权力组织和政治组织特点的关键因素。 决定社会发展类型的是社会面临的发展任务与解决这些任务的现有条件之间的关系。发展类型的两个终端是内源型和动员型;这两个终端之间可能有若干个过渡形式。 在社会具有发展所必要的重要条件和资源(财政、时间、智力、对外政治等)情况下,形成内源型发展模式。内源型发展模式的条件是有足够的各种资源,首先是财政资源,居民教育、科学发展、劳动者的职业技能等方面都要达到一定水平。在这种模式中起主导影响的是经济因素;经济主体的经济利益与国家利益一致,后者实际上在实现经济主体的利益;发展动力主要来自于社会内部自然发展产生的经济需求;现有资源能够满足需要,在社会调节方面起重要影响的是自我调节因素。在内源型发展模式中经济因素占主导地位,这类社会组织可以称为经济中心型社会组织。 动员型发展是在缺乏必要的发展资源(财政、智力、时间、对外政治等),或者是解决超出内部因素或发展主体的成熟程度的任务等条件下(或者是这些因素的综合)形成的一种发展模式。在这种模式下,因为缺乏必要的资源,加快发展速度,由此导致国家和私人利益发生冲突,决定了必须最大限度地使用资源,包括人力资源;对很多资源,包括人力资源的剥削程度相当大,需要非经济强制手段;政治目的和任务成为发展的主导因素。在动员型发展模式中政治因素占有主导地位,这类社会组织可以称为政治中心型社会组织。 社会发展类型不同,社会政治组织类型也不同。发展的资源基础与政治制度之间具有逻辑性的联系,因为社会发展是政治制度两大中心功能之一。政治制度是发展的工具,发展特点取决于资源基础。政治制度同社会相互影响,政治制度不同,政治制度与社会相互影响的方式也不同。 在内源型发展模式下,国家任务与其资源条件相符合,即国家利益与公民的利益相一致。那么,在内源型发展条件下自然形成这样的政治制度,在这种政治制度下国家和社会是平等的伙伴,二者积极对话,其政治表现是民主的、“温和的”政治制度。在民主制度条件下,有决定性意义的是政治制度能够主要通过经济措施使用各种资源。 西欧国家是典型的内源型发展模式。西欧社会运动是有机的、渐进性的,社会的发展目的与经济主体的经济利益和目的一致。虽然不同国家有不同的政治传统,政治进程参与者的“实际作用力”不同,但重要的是,社会的目的和任务产生在国家与公民社会平等对话的基础上,在这种条件下形成了各种有效的公民社会作用国家的机制。 在内源型发展模式下,经济因素占主导地位,发展动力自下而上产生,发展动力的倡导者不是国家,而是个人利益或私有商业。大商业家积蓄了大量经济资源,具有不寻常的社会地位。由此导致大商业家在社会上特殊的政治地位,决定了商业精英对政治精英的优势地位。在经济中心模式下,与政治精英相比,占有主导地位的是经济精英。经济精英的主导地位既体现在他们在政治管理领域采取战略决策方面的重要影响,也体现在他们在上层管理人员中的优势地位。在这种情况下,国家首脑仅是“地位平等者中的第一位”。 动员型发展模式的形成是作为解决国家需求与居民解决这些需求的可能性之间的矛盾的工具。这个矛盾是国家的政治利益和目的(其实质是保障资源缺乏条件下的国家安全和发展)与经济主体的利益和目的不相符合的根源,经济主体的可能性不符合国家任务的要求。国家的任务是保障国防和发展,是发展的倡导者,公民的可能性不足以完成国家提出的任务,这导致在国家与公民社会的关系中国家占主导地位。 国家为解决这个矛盾使用强制和暴力手段。С.索洛维约夫指出,不自由的现象出现在“政府要求与臣民满足这些要求的能力不相符合”的地方[7]434。动员型发展是使用非常的组织方式达到特别目的的工具。动员型发展的关键特点是社会高强度运行以完成国家提出的任务,通常实行严格的中央集权管理制度。动员型发展模式实际上是军事化社会组织类型,在这种条件下暴力作为补偿机制,补偿发展所必需的资源的缺乏。强制工具是“残酷的”政治制度和相应的政治秩序。在这方面,国家与社会关系的主要特点是政治制度能够使用非经济手段动员各种资源。 在动员型发展模式下,在指出加快发展的必要性时,不能不强调其对社会内部组织,对整个社会生活方式的不良作用,因为它破坏了自然的发展速度:“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的发展速度。所有外来成果和经验如果与这个民族发展水平相应,那么就能够为其造福。但如果暴力引进或植入,那么人民的生活就会遭到破坏。发展水平不同的东西被暴力联结在一起,会导致严重的运转失衡。这些失衡可能导致严重的悲剧”[20]。 在俄国历史各个发展时期,主要是动员型发展模式。莫斯科国家时期是如此,建立了中央集权国家;俄罗斯帝国的初期是如此,苏联工业现代化是通过动员型制度实现的。换言之,在俄国条件下,发展主要是采用动员方式:“在我国历史的所有时期,一直重复一个我们称之为动员型的发展模式。在一些时期,这个模式的特征表现得较为明显,在另一些时期表现得不十分明显,但从未完全消失”[19]99。甚至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资本主义迅速发展、工业高涨的时期,俄国国家依然是主要的政治主体。这不是因为政权的肆意妄为,而是俄国国家的发展条件所决定的。 俄国的主要需求是“军事―财政需求”:“从15世纪起,莫斯科君主关心的重点是保障足够的金钱和军队”。“所有其他重要改革……最终都是由这两个主要需求引发的”[21]。国防需求的优先地位与实现发展任务的时间缺乏,导致现代化的脚步由外来因素决定,具有赶超性质,决定了必须加速发展,同时决定了发展的不自然性、强制性。为了建立和巩固国家领土,不断动员国家所有力量,最大限度地集中力量和资金,实行普遍性的全国赋役,全面加强中央权力。 帝俄时期的特点是,在初期使用典型的动员型发展模式(彼得一世时期),后期部分地放弃动员型发展模式。19世纪60―70年代改革后发展资源的缓慢积累促使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第一次尝试转向内源型发展模式。但是,由于内源型发展资源不足,俄国资产阶级作为内源型发展的潜在主体政治上软弱,放弃动员型发展模式的准备工作效率低下,这次尝试失败。20世纪初俄国使用非动员型方式解决问题的可能性有限,帝国政治精英效率低下,成为1917年国家被颠覆的主要原因之一。苏联工业现代化过程中重新使用动员型发展模式,20世纪30―50年代的工业现代化成为在缺乏资源条件下解决发展问题的工具。苏联时期是典型的动员型发展模式。 上述状况决定了俄国和欧洲的政治制度发展的明显差别。在俄国,发展动力的外向型特点导致内部发展动力软弱,政治主体在发展中起着主导作用,政治组织形式残酷,实行专制的政治制度,没有有效的公民社会对国家的作用机制。政治精英关于经济精英占据优势地位。在莫斯科国家和俄罗斯帝国,富有的工商业阶级从未获得可与国家官僚相提并论的政治作用力。政治精英,特别是最高政权,具有重要意义。最高政权在国内外政治危机的压力下充当现代化发展的主体,是所有政治制度的核心。最高政权作为现代化的倡导者致力于实现国防和国家发展的目的,其个人品质严重作用着国家的政治组织,“任何政府对首脑在知识、理智、组织、管理、预见和天才的能力要求方面都没有对俄国沙皇的要求高,因为在俄国,除了沙皇制度,即除了其行政机构外,没有任何东西:既没有监督机制、自治的基层组织,也没有稳定的党派、社会团体,没有任何合法的社会组织”。俄国历史上的最高政权经常承担着驱赶“历史之马”的皮鞭的职能。俄国末代沙皇时期的法国大使M.帕列奥列格在思考俄帝国解体原因时,强调了尼古拉二世不擅于控制这个进程,抚今追昔地想到了彼得一世的皮鞭和伊凡四世的“索哈税”。 参考文献: [1]Кавелин К.Наш Умственный Строй.Статьи по Философии Русской Истории и Культуры[M].M.:Правда,1989:1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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