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德群描绘了一个只存在于他画中的国度,一个既是想象又是真实的国度。它源自画家一生中多次体验过的感动,联系着他记忆中的中国 外语论文网 www.waiyulw.com “人生满是屈辱和痛苦,一切将人生和幸福联系起来的线索都先后一根根地在人类的手里断掉,尤其是金钱这根线索”,在《三剑客》中,法国文豪大仲马一针见血地写道。金钱本应给人类带来幸福,可是在很多人那里却变成了奔向幸福道路上的“绊脚石”。 “著作天价,与我无关!” 作为“留法三剑客”(另两位是赵无极、吴冠中)中的最后一位大师,朱德群却对此毫不在乎,“凡・高去世之前只卖了一张画,价格很便宜,现在他的画则价值连城,对艺术家而言,著作本身并没有改变。”这位在2017年“胡润艺术榜”中排名第二的艺术家,年度著作的总成交额已超过2.8亿元人民币。3月26日,这位94岁高龄的现代主义艺术大师在法国巴黎溘然长逝,空余世人太息掩泣。 颠沛 1920年12月3日,江苏萧县(今属安徽)白土镇,隆冬的淮海大地一如既往的寒气逼人。一个叫朱德萃的男婴选择这一天降临人世――这是一个诗礼之家,当医生的祖父和父亲都是传统书画的忠实拥趸,幼年的朱德萃也因此有机会接受中国画的水墨滋养。 很快,朱德萃进入县立小学读书,课余跟着堂兄练书法。他没有按照堂兄的既定要求从楷书练起,而是直接写起草书。朱德萃激越奔放的个性,如纸张上肆意挥扬的墨迹一样,孩提时便可见一斑。 朱德萃到徐州念中学,他身高马大,老师建议他考体专。可倔强的朱德萃不干,15岁时就决定报考杭州国立艺专。为此,尚没毕业的朱德萃只得借来堂兄的毕业证,并冒用他的名字报名考试。怎料朱德萃一举高中,从此后,他只得将错就错,借用堂兄的名号――“朱德群”继续深造。 国立杭州艺术专科学校,这所坐落在西子湖畔的学校是当时国内为数不多的艺术院校之一,西语毕业论文,由留法归来的林风眠先生主持筹建。林风眠在此践行他“艺术之眼光当不能以国门为止境”的思想,因而拥有留法背景的吴大羽、刘开渠、雷圭元等教授,和潘天寿、郑午昌等一批学养深厚的中国画教授共聚一堂,一时人才济济。正是这种中西合璧、有容乃大的教学法,让稚气未开的朱德群大受裨益。 值得一提的是,在杭州艺专,朱德群遇见了正在军训的吴冠中。当时杭州各高校集中军训,朱德群个子高在排头,吴冠中矮小被分到排尾。每次做完操后,朱德群就跑到排尾归列,朝夕相处中,二人很快熟悉起来。当时吴冠中学电机专业,但他却对绘画抱有很浓厚的兴趣,为此颇为苦闷。在朱德群的鼓励下,吴冠中决定放弃本专业,并凭着自己的能力成功考入杭州艺专。多年后,吴冠中每每提及此事时,总会说:“如果没有朱德群,就没有画家吴冠中。” “七七事变”爆发后,中华之大,却再难放一张安静的画桌了。朱德群随校西迁,一路颠沛流离,漂泊西南山水间。艰难顿阻,抑或是物质资源的短缺,都没有让朱德群放弃在艺术事业上的狂热追求。最终,胜利号角吹响全中国,此时的朱德群以中央大学建筑系教师的身份随校东归,过三峡、经武昌、万里长江、烟云浩瀚。“漫卷诗书喜欲狂”的朱德群在群山万壑、松石峻崖间,对范宽、李唐等人画作“师法造化”的山水意境顿生觉悟。 多年后,朱德群仍坦言,范宽的《溪山行旅图》和李唐的《万壑松风图》所表现的磅�气势对其艺术创作有极大作用,“中国的绘画最接近抽象画,中国宋代的范宽、李唐或其他画家,他们笔下的山水,与真正的自然有很大的距离,这个距离就带有抽象的意义”。 西行 1949年,朱德群携家人匆匆离开南京,经上海乘船赴台北。由于行李杂冗,不便托运,临行前,朱德群将在南京所作的数十幅油画著作寄留在同学家中。可惜的是,该同学由于躲避战火,离开南京,朱德群所存的油画竟全都不知下落。1949年以前的著作一幅都没有留下,这也成了朱德群一生最大的遗憾! 初到台北时,朱德群执教于台湾师范学院(今台湾师范大学前身)艺术系。当时的台湾艺术教育界,几乎是印象派的天下。朱德群主动打破了这种僵局,给学生们讲解塞尚、野兽派等现代绘画风格和理论,大受欢迎。五年后,在台湾画坛逐步站稳脚跟的朱德群在台北中山堂举办了首次个展,由于黄少谷、张道藩、罗家伦等名家的提携和支持,画展出奇成功。五十多幅著作悉数卖出,有了经济基础,朱德群终于可以到艺术之都巴黎圆梦。 1955年3月29日,在阳春细雨中,朱德群登上了开往法国的轮船,经香港、西贡(今胡志明市)、苏伊士运河、开罗等地,一个多月的航行后抵达马赛。与35岁的朱德群同船抵达的,还有一位名叫董景昭的姑娘,她后来成了朱德群的妻子。在漫长的旅法岁月中,董景昭与朱德群二人相伴相随,白首偕老,成为佳话。 抵达巴黎的当天,朱德群和董景昭便迫不及待地拜谒了神往多年的卢浮宫,西语专业论文,一些以前只是在画册上才能看到的世界名作,此刻都鲜活地呈现在这金碧辉煌的宫殿中。在“回力球场国家画廊”,朱德群惊喜地看到了自己一生的偶像――塞尚的著作,顿时陶醉其中不能自拔。 “塞尚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他驾驭主题的能力,此外他在空间和光线中用富于表现力的符号构筑形体的法则也给我以启迪。和宋代画家相似,塞尚揭示宇宙的构造和它的宽广,与它的虚实同呼吸,转化为画布上的隐现和疏密,这些都使他的著作充满智慧和诗意。”回家后,朱德群给自己定了一个目标――“走出朱德群,走进塞尚”。 朱德群还对斯塔尔“自由奔放”的绘画风格崇拜有加。为此,他毅然扬弃业已娴熟的古典写实风格,摆脱掉物体形象的约束,转型到对抽象艺术的探究之中。他不再画有形的山水、花鸟、草木、人物,他尝试把自己的梦想、人生观和对宇宙的情怀,用抽象的画面来表现。 1956年4月,朱德群为妻子董景昭创作了一幅肖像,在随后参加的“国家春季沙龙”展览中,此画荣获银奖。此时,朱德群的古典写实著作引起了法国人的注意,也奠定了他日后事业的基础。这幅画理所当然地被视为朱德群20年的古典写实绘画风格的终结。 尼采说:“作为一个艺术家,巴黎是最理想的家园。”朱德群浸淫在自由、开放、多元的巴黎,一面感悟西方艺术的真谛,一面体味中国传统审美文化之奥妙。成功转型后,朱德群便以破竹之势跻身法国现代绘画的主流,成为连接东西方艺术的一座桥梁。 “朱德群描绘了一个只存在于他画中的国度,一个既是想象又是真实的国度。它源自画家一生中多次体验过的感动,联系着他记忆中的中国。”法国艺评家皮埃尔・卡巴纳曾坦言,“他不是作为流亡者或移民居住在巴黎,这位成熟的艺术家准备由此跨入另一种文化,又不抛弃祖辈文明,二者之间有路可通,那就是他的创作。” 回归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自1949年离开,朱德群已经有33年没有踏上过祖国大陆的土地。转机发生在1983年,他以外聘教授的名义担任香港中文大学毕业班学士考试的评委会委员。期间,应北京美术家协会的邀请,朱德群与画家基依诺夫妇前往中国大陆。在三周的时间内,朱德群访问了北京、大同、西安、南京、黄山,以及他在杭州的母校。在北京,朱德群与二哥朱德华相逢,又得以和老友李可染、吴冠中、彦涵等人重聚,故园山川,景色依旧。 法国艺评家皮耶卡班曾说:“真实的绘画来自回忆。”多年后的重返,让朱德群记忆中魂牵梦绕的影像与现实激烈地碰撞出火花,耳顺之年的他也愈发体会到石涛在《苦瓜和尚画语录》中的话:“山川脱胎于予也,予脱胎于山川也。”这份感悟体现在他1989年的著作《大地苏醒》中。朱德群以深邃悠远的表达方式,描述着令他朝思暮想的前尘往事:拂面的春风、芳香的泥土、柔弱的柳枝、蒸腾的雾气、湍急的流水都让整个著作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在另一幅代表作《一缕黄光》中,大雪纷飞之势若浑然天成,飞扬的雪花与舞动的线条纵横交错,浓缩成无数飞旋的白色、褐色和灰色。在这种狂放的构图中,朱德群关于传统中国山水的诗意和书法性的追求,却显得更加令人敬畏,让冷峻严寒的画面中,透露出丝丝暖意。 此时朱德群的抽象绘画已到达炉火纯青的地步,西方绘画中丰富的色彩与中国传统书法、诗词和绘画的巧妙结合,在他的笔下已经达到水乳交融的境界,他的著作兼具中国传统文人画的写意性与康定斯基著作的音乐性。在对比、变换、组合、韵律、跌宕的审美体验中,实现观者内心的物我交融,进而走入一个超客观的意象世界。 关于朱德群多年后的这次“回归”,更多意义上应被视为“螺旋似的上升”,这种“上升”又折射出朱德群由关于西方抽象艺术的迷恋到中国传统文化主线上的“回归”。可以说,对西方的理解愈深入,他对中国的认识就愈发深沉,最终在现代文化的层面上实现了东方哲学中的“天人合一”。 1997年12月,朱德群成功当选为法兰西艺术学院院士,也是法兰西学院成立两百多年来的第一位华裔艺术院士。1999年2月3日,在象征学术最高荣耀的法兰西探讨学院的穹顶下,78岁的朱德群穿着拿破仑时代的绿底金线刺绣院士大礼服,在法兰西共和国仪仗队的鼓声中登上讲坛,佩戴上了象征法国国宝级荣誉的法兰西院士宝剑。 在典礼上,著名雕塑家让・卡尔多这样称颂朱德群:“在当代艺术中,您的著作所表现的丰富内涵是无可比拟的。在我们的眼中,您是一位创造力雄浑博大的艺术家,您驾驭和完成了如此多的极其稀有和高品质的著作,您卓越的智慧和性格给我们学院投进了一片新的光辉。您的著作是世界性的,因此,这片新光辉所照耀的范围也已超越了法国国界。” 2001年,应上海大剧院邀请,朱德群创作了一幅7.3×4.3米的巨幅抽象画《复兴之气韵》,这是他迄今为止所创作的最大一幅著作。作为一份由中法两国共同分享的献礼,《复兴之气韵》完美地将两种文明熔于一炉:一方面是诗意与静观的结合,另一方面是西方绘画中体现的思考――一阴一阳,这种双重的智慧正如朱德群曾说的:“我是来向世界传达《易经》哲理的,这是我作为汉家之子的一个使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