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伊斯兰--阿拉伯哲学[1]在世界哲学、尤其是西方哲学发展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一方面，它继承和发展了古希腊罗马的理性精神，并融入东方的宗教伦理和神秘主义传统，形成了独具一格的精神文化特征；另一方面，它为中世纪的欧洲保存了古典文明的遗产，为欧洲理性主义传统在神学统治下的逐步复兴，提供了必要的精神准备和智力资源。因而起到了承上启下的影响。 “是（Being）”以及与其相关的“存在（existence）”和“本质（essence）”，可以说是形而上学发展史上最为核心的内容之一，近年来受到了越来越多的关注。人们从哲学、语言学、逻辑学等多学科角度，对这几个概念的翻译和理解进行了深入细致的研讨和探讨，使我们对这个西方哲学的基本问题有了更为准确的把握和领会。本文想从哲学史的角度，对伊斯兰--阿拉伯哲学中这几个概念以及相关问题，进行简单地略论和梳理，以期有助于对这一问题的研讨。 一 Being问题在伊斯兰哲学中的出现及其翻译 伊斯兰哲学的发展，建立在对希腊哲学原著大规模译介的基础之上。在长达一百多年的“翻译运动”中，柏拉图、亚里斯多德、普洛提诺等许多希腊哲学家的作品都被译成了阿拉伯语。在翻译的过程中，希腊哲学中固有的从“to be（einai）”产生的一系列概念，就不可避免地摆在了阿拉伯语面前。大家知道，希腊语属于印欧语系，是一种系词极为发达的语言，与Being相关的概念就是从这个系词to be 中派生出来的。据西方学者探讨，古希腊语中to be 的系词用法是最为核心和主要的，而其存在用法和断真用法则是派生的、次要的。[2]而阿拉伯语属于闪含语系，与印欧语有着很大的不同。这里，我们简要地介绍一下阿拉伯语的语法特征，特别是与哲学表达更为密切的句法特征。一般而言，传统的阿拉伯语语法把直言陈述句分为两类，即：动词句和名词句。动词句以动词打头，名词句以名词打头，但这两种句子中，主词和谓词之间并不需要to be 这样的系词成分。因此如何表达希腊哲学中数量众多的与系词有关的概念，便成为一件让哲学家们颇感头疼的事。 根据当代学者法德鲁· 谢哈迪在《伊斯兰哲学的形而上学》一书中的探讨, 古典时代的伊斯兰哲学家实际上已经充分认识到, 阿拉伯语会因缺少系词而在翻译希腊哲学的过程中出现困难。为此, 他们提出了各种解决方案, 其中表达to be的有كان（kana）、هو（huwa）、ان（inna）、يوجد（yujad）等等。[3] 其中在自然语言中，كان 在抽象性和普遍性上最接近to be，一方面，它具有“发生”、“存在”、“有”的含义，被称为完全动词；另一方面，它有“是…的”、“如此这般”的含义，可以被解释为起系词影响，语法上被成为残缺动词。因此从理论上讲，这个词及其派生词较为贴切地表达了to be 及其派生词所要表达的含义。例如：可以用此词的词根（阿语中词根有动名词影响）كينونة（kaynunah）表示Being（是），或用其主动名词كائن（ka’inun）来表示being（所是、是者），在实际使用中两词更倾向于表示存在用法。但问题在于：这个词在阿拉伯语中并非是唯一能起系词影响的词，而且在句子中也并非是必需的，没有它同样可以完整地表达句子的意义。因此这个词在古典伊斯兰哲学中未能成为一个占主导地位的表达to be 的词，但近些年来它又重新受到了一些阿拉伯哲学家的重视。 هو（huwa）这个词本是一个代词，指他或它。它在语义上，还有一种分离影响，旨在将主词和谓词分离开，以免它们与形容词结构相混淆，因此它在逻辑上起到了系词的影响。哲学家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才用它的抽象派生名词al-huwiyyah （الهوية）来翻译Being。 ان （inna）原为表强调的虚词，可以置于名词句句首，或者它和代词组成انه （innahu）置于主谓词之间，在逻辑上起到系词的影响。因此，哲学家在此基础上造出一个抽象名词انية（inniyah），来表示Being。但在实际使用中，其主要含义是存在性的，有时也指本质（某物之所是）。 يوجد（yujad）是动词وجد （wajada）的现在时被动式，它做系词联结主词和谓词，完全是从逻辑功能上讲的。在这里，阿拉伯语和希腊语的差别又一次显现出来，因为希腊语中没有专门表示存在（exist）的词，而يوجد（yujad）这个词在阿语中就表示存在（exist）。但是，在翻译希腊哲学典籍的时候，自然语言用法上的“存在”（exist, existence）一词，无法满足源于系词的诸多术语，而且也无法达到to be和Being在理解哲学术语时所具有的语言直观性。在这种情况下，哲学家一方面保留了这个词在自然语言中的存在意义，另一方面又增添了对这个词的人为解释，认为它有系词功能和断真功能。因此，由وجد派生的被动名词الموجود（al-maujud）本义指存在者（existent），但也可以表示“所是、是者（being）”,或者作系词用；而其词根وجود（wujud）不仅指存在（existence），而且也表示“是（Being）”。但在实际使用的过程中，它们的存在用法是主要的。这样，本来独立的“存在”概念，又通过人为的方式而同“是（Being）”融在了一起。如果说希腊语中由“是”派生出“存在”，那么在阿拉伯语中则是由“存在”而增添出“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多数阿拉伯--伊斯兰哲学家或神学家都采纳了这种以وجد（wajada）为核心的术语系统，而其它词汇则处于较为次要的地位。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