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作者选取泰国现代政治发展的几个重要转折点，切入略论军人集团在泰国现代政治发展中的演变轨迹：“垄断政权――失去政权――垄断政权――失去政权――垂帘听政――主导政权――失去政权――主导政权――日趋式微。”解析呈现此轨迹之原因为“政权合法性的获得或者缺失”，并总结五项合法性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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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泰国;现代政治发展;军人集团;演变;合法性
中图分类号:D03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6-723X(2017)02-0021-03
一、演变轨迹速描
从1932年到二战结束前，是泰国军人集团垄断政权的时期。1932年，比里领导的民党推翻了泰国君主专制。第二年，其军官帕凤上校推翻玛努巴功保皇政府，自组内阁。1938年披汶接任总理，开始军人独裁的历史。披汶总理独揽军政大权，鼓吹大泰族主义，排华反共，投靠日本军国主义。这个时期，军队采用武力和镇压的手段来粉碎一切挑战，［1］通过争夺总理和其他重要的职位，实现对政权完全控制。
二战结束后到1947年，是泰国军人集团失去政权时期。因披汶政府在二战中亲日，随着二战结束、日本战败，披汶政府随之倒台。自由泰上台组阁“文治派”政府（也称“自由泰政府”），军人被排斥在权力之外。
1947年到1973年，又回到泰国军人集团垄断政权的时期。1947年政变后，披汶重新上台；1957年，披汶集团内部分裂出的沙立集团与披汶决裂，发动政变推翻了政府，先由副手他侬组阁，后又于1958年发动自我政变，开始了沙立独裁时期。而沙立去世后，又由他侬接手，与巴帕、巴硕牢牢控制住国家政权。
1973年“10•14”民主风暴后到1976年，泰国军人集团又一次失去政权。这一时期也称“开放政治”或“民主实验”时期。国王干政，任命内阁并下令修宪，规定军官不得进入内阁，从而排除了军队对政府的作用。从此，泰国政治开始向议会民主制转变。
1976年“10•6”学生流血事件后至1977年，是泰国军人集团“垂帘听政”时期。他宁总理极度亲军方，利用军管实行一系列镇压方法，并任命了一个大部分由军人组成的国家行政管理改革委员会作为临时立法机构，实权事实上掌握在军队手中。
1977年至1988年，是泰国军人集团主导政权时期。无论是江萨政府还是炳政府，均采取了较温和的政策。尤其是炳任职期间，其政治威望、领导艺术和发展政策，使泰国出现少有的和谐与稳定。此间，虽然民主政治的运行机制仍得到维持，但军队的政权主导地位不可动摇。
1988年炳拒绝连任总理，于是差猜•春哈旺，泰国1976年以来第一位民选总理产生了。之后直到1991年，军人集团均处于失去政权时期。
1991年至1992年，军人集团通过政变又一次夺取政权，但由于国外势力干涉，只好任命阿南为临时政府总理，但组成的临时国会一半以上是军人。泰国重回到军人集团主导政权时期。
1992年泰国大选后，由于总理人选纳隆涉嫌贩运毒品，陆军首脑素金达被推上了总理宝座，军人集团又将重新统治泰国。由此激起人民强烈反对，酿成大规模流血冲突。后在国王的干预和炳的调停下，素金达辞职，阿南担任临时总理，随后举行第二次大选，最终由得票最多的民党主席川•立派担任总理。
此后，泰国经历了班汉、差瓦立、他信等几届政府，无一例外地遵循了民主选举的准则；1997年宪法更是明确地置军队与警察于民政权力控制之下。
虽然2017年9月19日，在王室支持下，军人重又发起政变，但目的是为暂缓国内激化的矛盾，而不是夺取政权。政变后陆军总司令颂提短暂代理总理职务后便将政权归还给合法政府。由此看出，泰国军人集团的政治地位和作用日趋式微，只在解决国内矛盾和地区性事务中发挥新影响。
综上，泰国现代政治发展中军人集团的演变轨迹可以大致归纳如下：垄断政权――失去政权――垄断政权――失去政权――“垂帘听政”――主导政权――失去政权――主导政权――日趋式微。既曾到达过权力高峰、也曾跌入权力谷底，并在国家民主化的进程中逐渐远离了权力中心。
二、轨迹演变探因
泰国军人集团在权力的巅峰与低谷间起伏的演变轨迹表明，行使统治权的统治者必须使从属者认为其执行统治的一切方式为合理合法。当军人集团的统治被权力的从属者视为合理合法，就能达成权力控制、进行统治；反之，就会失去政权。
马克思•韦伯认为，权力的合法性（Legitimacy）包括三类：第一类是基于传统背景之上的合法性，如世袭制或家族势力的作用；第二类是基于个人魅力的合法性，如个人的人格魅力和能力；第三类是基于合理法原则的合法性。戴维•伊斯顿进一步指出：“构成合法性的三个源泉是意识形态、结构与个人品质”。也有学者认为政权的合法性基础包括两个方面：一、权威来源合法,二、政绩有效性。［2］“合法性是维持一个政治体系长期存在与稳定发展的重要支柱”。［3］
笔者认为泰国军人集团的合法性基础包括五项：
第一， 具备传统权威的合法性。
却克里王朝五世王朱拉隆功改革时，把军队建设成了组织严密的暴力工具，并置于行政机关之上，由国王任最高司令。1932年后，王权与军权分离，王室的实际地位下降，而军队的威望仍处顶峰。
泰国的专制制度历时7个世纪，家长制深深扎根泰国人心中。人民大众早已习惯统治者的权威，民选的和军事专制的政府在他们心中并无本质区别。
泰国军人集团在具备上述权威合法性基础的时候得以垄断政权。但随着泰国政治民主化的发展，泰国“公众社会”日益壮大，向传统的权威体制提出了挑战，传统的家长制和庇护制等封建等级权威观念被淡化。军人集团逐渐失去政权，影响日趋减弱。
第二， 政绩有效性。
沙立试图建立“‘权威加发展’的二元结构”，追求稳定，认为“发展先于民主”。［4］军政府因此得以高效处理社会问题，如颁布禁烟令，铁腕处理纵火案等，并利用宪法第17条[注：“在本宪法颁布后的有效期内，一旦发生总理认为有必要阻止或制止任何破坏王国和王室的稳固，或是发生在王国内外的破坏、扰乱、威胁王国安定的行为，总理有权命令或采取任何行动，其命令和所采取的行动视为合法。”]
毫不留情地处决罪犯。沙立为泰国带来了相对稳定的政局，推动了经济与社会的飞速发展。沙立的政绩为政权奠定了合法性基础，泰国军人集团得以垄断政权15年。
炳执政时期，重视国民经济，对共产党采取怀柔政策，积极平衡各方面关系，受到广泛尊重和认可，泰国出现少见的和谐稳定发展时期。泰国军人集团也因此处在了主导政权的地位。政权合法性的取得，使炳得以任职8年零5个月，成为他侬以来执政时间最长的军人。
反之，由于披汶政府在二战期间的错误政策，造成二战结束后披汶政府随着日本战败而倒台，泰国军人集团失去政权，“自由泰政府”上台。
第三，符合社会文化特征。
与政权合法性相关的泰国社会文化特征有：一、崇尚权威、家长制、等级制和庇护制。二、泰国是佛教国家，泰国人相信因果报应，崇尚忍让，反对对抗。三、王室至高无上。等等。因此，要取得政权的合法性，必须符合这些特征，尤其是第三个特征。
1946年，却克里王朝八世王阿南塔在卧室离奇中弹身亡，成为军人集团攻击自由泰政府的借口。他们指控政府对国王的死负有直接责任，给政府施加巨大压力，并通过标榜自己是王室的保护者而赢得合法性，为随后军人集团垄断政权创造了条件。后来，沙立极力推崇“民族――宗教――国王”三位一体，受到人们广泛欢迎，巩固了军人集团的垄断地位。
炳政权时期发生过两次少壮派军官政变。第一次发生在1981年。当国王得知炳总理被扣押后，命令政变团释放炳；后又支持炳和阿铁向叛军反攻，从而进一步巩固了炳政府的政权，也使炳得以轻易化解四年后的第二次政变。这都因为炳政府对王室的尊重和良好的政绩赢得了国王的赞赏和信赖，这才在关键时刻助炳一臂之力。使得这一时期的军人集团得以主导政权。
而沙立去世后，他侬政府冷落王室、忽视宗教、镇压人民，因此得不到王室的支持和人民的拥护，极端孤立，该政府1973年10月在民主风暴中倒台，他侬等人流亡国外。这时泰国军人集团失去政权。
第四，具备解决社会矛盾的能力。
泰国军队掌握武器，有统一的指挥和价值观，纪律严明，还有自己的电台和电视台，具有其他政治力量所无法比拟的优势。关键时刻，军队往往能迅速介入，占据优势，应用暴力解决矛盾，甚至取得政权。
1932年的革命中，民党虽是名义上的领导者，但“许多军官认为军人是革命的主力军，为革命贡献了巨大的力量”。［5］而自由泰政府统治时期，通货膨胀严重、政府效率低下，还与英国签订了有损泰国利益的和平条约，造成人民不满。于是，1947年，陆军发动了战后第一次军事政变，从而开启了军人集团垄断政权的时期。到了1976年“民主实验”时期，泰语论文网站，学生和工农运动高涨。军人于是组织群众武装，以对抗学生运动、破坏农民运动，于10月发动政变，推翻社尼•巴莫政府，推出他宁，从而实现军人集团“垂帘听政”。不久，他宁“军法统治”、“严格新闻检查”、“禁止罢工和抗议活动”等强硬政策导致社会矛盾激化，也恶化了与军队的关系，动摇了军队的支持。于是1977年军事政变爆发，江萨上台。泰国军人集团进入了主导政权时期。
当然，军队也有解决不了社会矛盾的时候，1992年反对素金达的流血事件就是一个例子。军队与示威群众发生流血冲突后，普密蓬国王出面干预，并由炳进行调停，素金达与领导示威的占隆通过谈判达成谅解，这才解决这一危机。自此，军人集团的政治影响与地位就日渐式微了。此后虽然2017年为缓和激烈的社会矛盾又一次发生军事政变，但无法从根本上解决社会问题。之后军政府还政于民，终没有改变军人集团与政权的离心状态。
第五，精英魅力。
统治精英对国家的政治发展进程具有不可忽视的影响。泰国军人集团中也有若干精英人物，以沙立和炳最为典型。沙立审时度势，确定了“权威加发展”的泰式民主。实践证明，这是符合国情的理智选择，稳定了政局，促进了经济发展。炳具有灵活巧妙的从政艺术、优秀的个人品格和崇高的政治威望，他重视国民经济发展，执行了正确的发展政策，较好地平衡各方势力，得到广泛赞扬与尊重。炳任期内，泰国社会呈现出一派和谐。他们执政期间，也就是泰国军人集团实现垄断政权和主导政权时期。
反之，披汶政府错误的内外政策导致军人集团失去政权；而他侬巴帕集团对王室、宗教的错误态度和对人民的残暴镇压亦导致军人集团失去政权。
三、小结
自1932年民主革命以来，军人集团在泰国政治发展过程中曾发挥过重要的影响，历经“垄断政权――失去政权――垄断政权――失去政权――‘垂帘听政’――主导政权――失去政权――主导政权――日趋式微”。军人集团逐渐淡出了政治权力中心，角色定位逐渐改变，趋向职业化、趋向社会化、趋向由文官政府领导，担当起了民主制度的捍卫者。其演变轨迹趋于平缓，不再出现实质性起伏。
导致军人集团发展轨迹演变的原因，是军人集团政权合法性的获得或缺失。构成泰国军人集团政权合法性的元素有五项：具备传统权威、政绩有效性、符合社会文化特征、具备解决社会矛盾的能力、精英魅力。当军人集团获得这些合法性元素时，就极有可能取得政权，实现执政；相反地，如若失去这些合法性元素，政权就缺乏稳定性。
［参考文献］
［1］［泰］Pasuk Phongpaichit.90年代泰国的政权转变［J］.南洋资料译丛，2002，泰语毕业论文，（1）.
［2］张颖举.浅谈政府权力的合法性基础［J］.山东省工会管理干部学院学报，2004，（4）.
［3］陈刚.有关合法性概念及中国古代君权合法性的几点思考［J］.哈尔滨工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0，（3）.
［4］［泰］素吉•炳明甘.泰国政治的发展与演变：军人、政治组织与民众的政治参与［M］.曼谷：朱拉隆功大学出版社，1999.
［5］［泰］巴拉扎•潘楚佩.泰国政治与国家管理［M］.曼谷：朱拉隆功大学出版社，1999.
The Evolution of Military Group in Thailand′s Modern Political Development
WAN Yue-rong
(1. School of International Studies, Peking University，Beijing 100871，China; 2.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Peking University，Beijing 100871，China)
Abstract:The author selects several important turning points in the development of modern politics in Thailand, analyzing the evolutionary track of the military group, namely “monopolized power―loss of power―monopolized power―loss of power―reign behind the curtain― domination of power―loss of power―domination of power―the decline.” The reason is found out to be “the acquisition or loss of regime legitimacy”. Five aspects of legitimacy are summed up.
Keywords: Thailand; modern political development; military group; evolution; legitimacy
〔责任编辑：何晓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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