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教育学说问题,而是政治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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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眼点不是历史,而是现实;
不是为了斯大林和复活斯大林,而是为了普京和普京的强硬政策和立场｡
近期,我国一些网站上流传着一条颇为引人关注的消息:普京政府最近正在开展对俄罗斯历史教科书的重新编写工作,并计划于今年新学期开始投入各中小学校使用｡普京政府在这部新的教科书中大力宣扬爱国主义精神,并指出要积极看待苏联｡许多网友还由此发挥,了对于斯大林､对于“大清洗”和“积极看待前苏联”的议论｡
俄罗斯修改历史教科书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普京到底讲了什么
修改教科书问题是在两个月前出现于俄罗斯报端的｡2017年6月21日,普京总统对出席全俄社会科学教师大会的代表讲述了自己对当前中学社会科学教材(包括历史教材)的看法｡他认为,当前俄罗斯“实际上没有深刻和客观地反映我们社会现代史事件的教材”,“历史和社会学的教材还停留在上世纪90年代的水平,对最近时期的阐述是抽象和矛盾的”｡普京指出,这些教材中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教育质量标准”｡普京说:“没有这个共同的标准,社会上――一片混乱,教师头脑里――也是一片混乱｡”
值得关注的是,普京同时强调:“我指的是教育标准,而不是思维的标准化”｡因此,普京呼吁,在保证历史和社会科学教材的教育质量标准的同时,要警惕“思维的标准化”｡
普京在讲话中提到了两个历史事件:伟大的卫国战争和斯大林时期的镇压运动｡对于卫国战争,普京认为,现有教材歪曲了其进程和结果,“这对人民是一种侮辱｡在教材里应该提供可供选择的答案,而不是,比方说,只将一种臆想的东西强加给伟大的卫国战争的进程和结果｡不应该出现的和侮辱我国人民的东西时有出现｡我在教材中看到了这些东西｡”对于普京对斯大林时期的镇压运动的看法,俄罗斯报刊没有详加报道,只是有西方媒体提到,普京说,斯大林将150万人投入监狱和将70万人枪毙的镇压是“非常可怕的”,“但是在其他国家还有比这更可怕的事”｡他还说:“在我国没有纳粹主义那样黑暗的一页｡”
普京在这次讲话中使用最多的词是“最近时期”｡所以可以看出,普京对现有教材的不满是以“最近时期”为始点的;对历史问题的看法,也是以对“最近时期”事件的评价为发端的｡而这个“最近时期”指的就是他当政以来近八年的这段时间｡
两本教程非同一般
“最近时期”,俄罗斯有个做法:废除了统一的教材｡新学年的教材要在年终审定,并于下一年年初公布｡各学校可在教育部推荐的教材里选择所用｡2017年,各地送审的教材为515种,最后列入全联邦推荐名单的是359种;2017年,送审的有700种,2017年1月公布的全联邦推荐的为500多种｡俄罗斯的教材审查制度也在近年加以改革,所有教材都要经“两院”(俄罗斯科学院和俄罗斯教育与部门科学院)审查才能通过｡普京在讲话中所涉及的教材显然是指2017年已经公布的推荐教材｡
就在普京讲话的同时,总统办公厅推出了两本供教师使用和编写新教材的教程:《社会学教程》和《历史学教程》｡这是由普京总统办公厅负责人主持并担任撰稿的,贯穿着一个很重要的观点:为了使俄罗斯成为一个大国､强国,要不惜一切代价｡因此,斯大林被写成是使俄罗斯成为强国的“最成功的领导人”,而斯大林时期的强迫劳改营制度､1937年的镇压运动以及他的强硬方法被描述为“建立一个强国所必需的”;伟大的卫国战争不仅解放了苏联,而且解放了苏联的周边国家和东欧的土地;不是其他战场,而是苏联战场决定了二战的胜利结局｡
这两本教程还使“主权民主”说这一重大理论成为普京所希望的俄罗斯的新学派｡两个教程中都有“主权民主”说的章节,分别由普京总统办公厅的副主任､深居幕后的真正智囊人物苏尔科夫和政府派的有效政治基金会的项目负责人达尼林撰写｡“主权民主”说的核心,正如达尼林所说:“我国民主的惟一保证就是我们的主权､强大的国家､强大的军队､强大的经济和强大的人民｡这不是意识形态,只不过是明显的事实｡我的意图就是要向教师们讲述这些明显的事实｡”《历史学教程》的编辑菲利波夫也说,所谓现有教材的质量低,就是指“在中学里没有把‘主权民主’作为一种民族的意识形态来加以阐述”｡
这两本教程对“最近时期”普京总统的决策和行为加以赞赏､对“主权民主”加以肯定和理论化,其目的就是希望中学教师们按照“主权民主”说的体系从事教学｡达尼林说得非常坦白:“按照我们发给你们的书去教孩子们,并且要像俄罗斯所需要的那样｡污秽要清除干净,如果做不到,那就使用强力清除｡”
但是,在这次全俄社会科学教师大会上,这两本教程并没有被与会代表所接受,因此,不得不对修改教材的人员做出组织上的变动,参与第一稿撰写的加曼-戈卢特维娜教授被责成主持修改｡加曼-戈卢特维娜是普京总统属下俄罗斯国家职务学院的教授,这所学院是为俄罗斯政府培养高级官员的,应该说她也算是政府圈子里的人｡然而,她拒绝修改｡她在向《独立报》的声明中陈述了自己拒绝的理由,她说现在教程中有关斯大林､赫鲁晓夫和勃列日涅夫的章节已经不是她所写的样子:“所以,我请求不要将我看成是这本教材的合著者｡我非常不愿意将我的名字和这一丢脸的事联系在一起｡”至于这位教授和总统办公厅的人有什么分歧,其他的撰稿人又是如何改动她的原稿的,因为没有详细报道不得而知｡但是,从她拒绝署名至少可以看出,她不同意修改后的,即现在出现在教程里的一些结论｡
另外,这也可以证明,修改教科书之事在俄罗斯尚在争议之中｡俄罗斯教育部曾声明:“这两本教程不是强制必用的｡”所以,时至今日,在俄罗斯的学校里尚没有统一的新的社会科学的教材｡
目标是下届大选
总的来讲,普京对现有教材的不满集中在教材没有按照“主权民主”说去阐述历史,尤其是“最近时期”的事件｡而修改教科书的根本目的,就是要让“主权民主”说成为俄罗斯国家的统一思想,成为能够对“最近时期”的事件加以论述的新的学派和新的重大理论｡
使俄罗斯重新成为世界强国是普京执政伊始就采取的决策,这个决策近八年来形成为一种具有鲜明特色的表述――强国爱国主义｡也就是说,普京的强国决策就是要使俄罗斯回到能与美国抗衡的世界舞台上,重新在世界的一切问题上指点江山｡为了强国,需要强权,而强权的体现就是需要一个强君｡斯大林是强君,苏联是强国｡强国是邻近国家的解放者､拯救者和庇护者,而强君则保证了对邻国的解放､拯救和庇护得以实现｡但是,苏联解体后,这样的历史,或者说多年来一直写在俄罗斯书籍上的历史遭到“邻近国家”的异议､修改和删节｡
一些国家关于普京执政时期事件的论述非常激烈｡白俄罗斯的教科书明确写着:“俄罗斯不是白俄罗斯的盟友”,俄罗斯不只一次以能源供应来讹诈白俄罗斯,以“实现自己的帝国计划”｡格鲁吉亚的历史教材指责俄罗斯人在阿布哈兹和奥塞梯人的冲突中起了消极影响,谴责俄罗斯在格建立军事基地｡而在乌克兰,1991年以后出版的历史书甚至完全去掉了有关苏联―俄罗斯的论述｡
“最近时期”,“邻近国家”不仅在历史教科书上,而且在行动上群起而对抗俄罗斯和普京的政策｡从“玫瑰革命”､“天鹅绒革命”､“橙色革命”,到今年爱沙尼亚推倒二战苏军战士纪念碑,那些在书本上对苏联―俄罗斯的否定变成了日益深化的行动｡普京感到教育失去了“标准”,其后果关于强国爱国主义方针的实现具有极大的阻力｡因此,普京强调在社会科学教学中要有一个“教育标准”,这种做法很大程度是针对“邻近国家”的挑战的｡
自从苏联解体后,诺曼底登陆是二战转折点的说法就逐渐替代了斯大林格勒保卫战是二战转折点的论断｡在诺曼底登陆60周年的纪念活动上,普京就提出了对这种观点的不同看法｡只不过那时,他羽翼未丰,俄罗斯的国力没有得到恢复,所以他无法大张旗鼓地反对｡而现在,当俄罗斯的国力有了相当程度的恢复,舰队频频出海,战略轰炸机恢复例行值班飞行,俄罗斯的国际地位大大提高,普京在世界的威望也在增长,此时,普京重申自己对历史的看法就顺理成章了｡
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是,普京总统的第二任期即将结束,树立一个“最近时期”内惟一正确的强君形象是至关重要的｡因为只有承认“最近时期”内普京所做的一切是正确的､是为了一个强国所必需的,才能对即将来临的总统选举产生决定性作用:或者保证一个强君所支持的候选人获胜,或者保证强君在一个时期后能重新执政｡所以,总的来看,修改教科书以确立“教育标准”是为即将到来的总统选举所采取的重大行动,其目的不只是要在新学年给学生们提供新教材｡因此,修改教科书首先不是学术问题,而是政治问题;其次,着眼点不是历史,而是现实;再次,不是为了斯大林和复活斯大林,而是为了普京和强化目前在俄罗斯国内遭到质疑的普京的强硬政策和立场;最后,这是普京竞选集团强化竞选活动的信号和重大步骤｡
我想起2000年俄罗斯总统选举前,普京的竞选总部曾出版了宣传普京的书――《来自第一号人物 与弗拉基米尔・普京的谈话》｡正是由于这本书,不为人知的普京成了大众瞩目的对象,并最终赢得了总统竞选的胜利｡现在,他的办公厅智囊又推出了《社会学教程》和《历史学教程》,显然所瞄准的目标也不是学校,而是下一届总统竞选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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