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哥萨克是俄国历史上一个独特的现象,一个重要的角色,无论在历史学、文学中,或是在其他学科探讨中,哥萨克都是一个重要的探讨对象。20世纪末,随着哥萨克复兴运动的兴起,“哥萨克学”也成为一种显学。自18世纪至今,俄罗斯学者对于哥萨克学的探讨取得了丰硕的成果,他们主要探讨了哥萨克的历史起源、社会发展与文化等,而且在不同时期探讨的侧重点有所不同:俄国学者比较侧重于探讨哥萨克历史起源和社会文化方面,苏联学者较多地探讨了哥萨克的社会政治、哥萨克与革命的问题,而苏联解体后的俄罗斯学者的探讨视野比较宽阔,探讨得更加深入。 卡拉姆津等均为沙俄时期著名的史学家,同时,他们一般被认为是俄国的官方学者,他们的观点作用比较深远,国内外史书中大多采用了以上对于哥萨克起源的观点。从他们的探讨成果中可以看出,哥萨克被认为不是合法的土著居民,而被认为是逃民、贼和罪犯,多数为俄国的逃民。这也就是在俄国17、18、19世纪的官方文献中对于顿河哥萨克的出身是低贱的这一说法的来源。 当然,这种移民理论遭到了“本族理论”者的反对,特别是出身于哥萨克的学者极力反对这种说法。自18世纪随着哥萨克为俄国而战,哥萨克以自己的勇敢和智慧为俄国夺取土地,保卫俄国的疆域,不断得到沙皇的嘉奖和肯定,莫斯科政权的代表对哥萨克的评价开始有了一些改变,一些探讨者开始寻找出身比较“高尚的基因”,提出了哥萨克起源的本族理论。 (二)本族理论 持本族理论的学者认为,哥萨克本来就是一个独立的民族,有自己的民族语言,他们的出身是高贵的。他们极力否定俄国哥萨克形成于土匪、强盗、罪犯等低微、卑鄙的人的观点。为此,他们在探讨民间传说的基础上,提出了自己的观点和假说。他们认为,俄国哥萨克的出身是高尚的,起源于传说中英雄的民族。俄国哥萨克的祖先是西徐亚人、匈奴人、哈扎尔人、萨基人、瓦良格人、帕提亚人,或是传说中的亚马孙人。其中,作用比较大的是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俄国史学家萨韦利耶夫。 萨韦利耶夫认为,在俄国史学中,对于哥萨克探讨的成果很多,但都没有达到正确的结果。他认为,哥萨克的祖先是亚马孙人,其原因是,据古代作家记载,在马背上作战的哥萨克十分勇敢,有魅力,因此,哥萨克应该是亚马孙人的后代。他十分肯定地认为,哥萨克是一个民族,自古以来就生活在顿河和黑海沿岸地区,是当地的土著居民,而不是从俄罗斯迁移来的。萨韦利耶夫在其《顿河哥萨克的特征和方言》(1908)中提出这样的观点,顿河哥萨克自古以来就是亚速海、黑海和顿河下游东岸的居民,许多国家的历史学家和民族学家都知道这一点。哥萨克从4-5世纪就开始居住在顿河、第聂伯河、波罗的海海岸等地方,后来被称为瓦良格人。14-15世纪在金帐汗国解体后,哥萨克又回到自己的故乡,即其前辈所居住的顿河和亚速海。根据莫斯科、土耳其和立陶宛的文献记载,早期的哥萨克分布在四个地区,即亚速夫哥萨克,或萨雷阿兹曼哥萨克(由亚速夫人管辖);切尔卡斯哥萨克(顿河、第聂伯哥萨克);诺夫哥罗德自由哥萨克(来自伏尔加);梁赞哥萨克。他们占据了从奥卡河到沃洛涅日草原之间广大的地域。梁赞哥萨克在16世纪初占据了霍别尔河、布入鲁克河和梅德维基茨河。 同样,19世纪俄国著名的历史学者菲洛诺夫也认为,哥萨克是一个单一的民族。他在19世纪50年代的《顿河纲要》及索洛维约夫在其1900年出版的小册子《顿河哥萨克方言特征》中也都提到,顿河哥萨克人尽管站在俄国一方,为俄国保卫边区,维护沙皇的荣誉,但是,哥萨克人不认为自己是俄罗斯人。如果向任何一个哥萨克提出这样的问题:“难道你不是俄罗斯人?”他常常会自豪地回答:“不是,我们是哥萨克。”哥萨克称大俄罗斯的人为俄罗斯人,而称小俄罗斯的人为一撮毛(即头上留一绺蓬起的头发,一撮毛)。哥萨克这样说:“我们到过俄罗斯,或小俄罗斯,然后回到了顿河。”而来自大俄罗斯和小俄罗斯的人在回答哥萨克人“你们来自哪儿”的问题时,通常说:“我们从俄罗斯来到了你们的顿河”。19世纪俄国著名的史学家索洛维约夫(1820-1879)在其29卷集《远古以来的俄国历史》中指出,在1054-1225年间,史书中提到的黑克罗布克人和布罗特尼克人是自由哥萨克的祖先。 以上俄国历史学者探讨的结果表明,哥萨克早于10世纪就存在,他们是顿河、第聂伯河等地的土生土长的居民,他们不是俄国人。这种观点在苏联解体后被众多探讨者认同。一些学者大胆地将哥萨克起源的时间推到英雄史诗时期,或者更早的青铜时期(公元前一千多年)。多年侨居法国的哥萨克史探讨者阿・戈尔杰耶夫早在20世纪70年代就认为,根据15-16世纪俄国编年史的记载推断,在15世纪前哥萨克已经存在,应该在蒙古入侵时就生活在俄罗斯了,哥萨克诞生于英雄时期。为了证明自己的观点,戈尔杰耶夫引证了大量国内外古代文献来证明自己的观点。戈尔杰耶夫探讨了德国历史学家李赫特尔的旅行札记。李赫特尔在《约赫姆蒙古札记》中记载,12世纪末,东亚、中亚的一些部落叫“哥萨克汗国”,其中一个哥萨克汗国的部落居住在叶尼塞河上游,其居住范围东到贝加尔湖,西到安加拉河。在中国的编年史中,这个汗国被称为“哈卡斯”。这个词等同于“哥萨克”。他们属于印度一伊朗人种。他们的头发是淡黄色或金色的,高个子,蓝眼睛,耳带金环,性情勇敢、高傲。由此,戈尔杰耶夫认为,“哥萨克”或“自由的人”产生于远古时期,即英雄史诗时期。俄国哥萨克的祖先在14世纪前一直住在古老的土地上,他们吸收了拜占庭文化,常常与亚洲人交往,学习了他们的风俗和生活方式。作为一个长期居住在一定区域的居民,其文化在当时已经到达相当高的水平,他们有自己的城镇、教堂和耕地。但生活的条件渐渐变得十分严峻,这些地区长期处于民族和部落之间的冲突和战争中,他们的村落被毁。为了生存,他们必定要制造自己的武器,并逐渐练就了很高的作战技能,其中一些保留至今。因此,哥萨克起源的时间不应该是15世纪,而应该更早。哥萨克的历史不是几个世纪的历史,而是千年的历史。戈尔杰耶夫早在20世纪70年代就在法国出版了他的3卷集的专著《哥萨克历史》,阐述了自己对于哥萨克起源的观点,但他的观点直到苏联解体后才被一些学者认同。 由于文献资料的缺乏,一些专家学者依据民间文学和传说来推测哥萨克的起源,特别是对于哥萨克参加战争的英雄故事和各种传说。一些史学家认为,这些传说和故事同样是探讨哥萨克起源的文献。我们知道,除了对于哥萨克伊利亚・穆德罗梅茨的壮士歌外,还有许多对于哥萨克的传说。俄罗斯现代史学者尼基京认为,著名的壮士歌《伊利亚・穆德罗梅茨和魔鬼》歌颂的就是哥萨克。俄罗斯哥萨克就诞生于伊利亚・穆德罗梅茨时 代。这个时期是基辅罗斯繁荣时期,在弗拉基米尔一世,或者叫红太阳弗拉基米尔时期,罗斯地域广阔,其领土、居民都需要保护。因此,罗斯建立了边防保护体系,主要的地方是边界和城堡,哥萨克担任了保卫任务。在壮士歌《伊利亚・穆德罗梅茨》中这样歌唱哥萨克:他抓住鞑靼人的手,/把他扔到洁净的地面上,/而鞑靼人粉身碎骨。/帝王科斯佳・博哈柳波维奇/感谢他的伊利亚・穆德罗梅茨/谢谢你,老哥萨克伊利亚・穆德罗梅茨。 苏联时期俄罗斯学者的探讨成果由于受政治环境的作用,主要于20世纪50年代之后,即“解冻时期”。苏联时期,顿河哥萨克的探讨成果相对俄国时期比较少。对于顿河哥萨克起源问题,苏联时期学者基本没有更多的探讨,他们一般认为,哥萨克的起源是由社会经济结构规律的变化来决定的,哥萨克离开故土是封建社会经济发展、阶级压迫的结果。哥萨克起源于俄国逃跑的农民和农奴,他们的历史是与阶级对抗相联系的。 我们知道,哥萨克在俄国历史上是一个两面性的角色。一方面,哥萨克为俄国的殖民扩张立下了汗马功劳;另一方面,哥萨克领导的多次农民起义和暴乱动摇了俄国的封建统治。基于这种原因,19世纪俄国一些学者提出了俄国哥萨克实质上起源于金帐汗国的假说,即哥萨克出身于鞑靼人。他们提出这种学说的目的在于说明哥萨克是一个特殊的民族,不是俄罗斯族,或斯拉夫人。他们以此为由来说明哥萨克在本质上具有反社会、反国家的基因,以此证明哥萨克是犯罪、恶棍、卑微的人,这些“土匪”也不可能是出身于“高贵”的俄罗斯人。 通过略论俄罗斯学者对于哥萨克起源的观点,我们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如果仅把俄国哥萨克的起源解释为,“15世纪末16世纪初,由于封建农奴制的压迫,为了自由而逃到顿河、伏尔加河一带,这些人慢慢形成一个自由的群体,被称为哥萨克”,这种观点是片面的。根据俄国古代文献和对于哥萨克历史探讨的最新成果可知,哥萨克早于10世纪就形成了,他们的祖先最早生活的地方是在欧亚大陆的南部、高加索、中亚等地方。自16世纪俄国占据南部欧洲草原后,哥萨克逐渐臣服于俄国,并形成了一个多民族的混合群体。 二、对于哥萨克社会与文化探讨 俄国学者对于哥萨克社会与文化的探讨,在其早期成果中主要是对于顿河哥萨克的探讨,其中最早的成果是亚・里格利曼。他在《顿河哥萨克历史》一书中探讨了顿河哥萨克这个族群最主要的特征,探索了顿河哥萨克的日常生活、信仰、风俗、礼仪、生活方式,即顿河哥萨克在物质和精神领域中所表现的民族意识。里格利曼多年和哥萨克生活在一起,以第一目击者的身份描写了哥萨克的日常生活。他指出,顿河军接受俄国的薪俸,但哥萨克属于非正规军。 19世纪俄国史学家瓦・德・苏霍鲁科夫的讲稿在其逝世50周年时经过整理以《17-18世纪顿河哥萨克社群史纲》为书名出版。他探讨了17-18世纪顿河哥萨克社群的历史,叙述了顿河哥萨克的日常生活方式。他指出,哥萨克人住在窝棚中,靠野果、野生动物生存;他们最乐意的事情是打仗、袭击。而从17世纪开始顿河哥萨克的生活具有了自己的方式。顿河哥萨克有自己的事情,有自己的娱乐方式,一生是战士。对他们来说,武器、光荣和战利品是其生命的全部。战争是他们的爱好,是他们的快乐。哥萨克古老的生活是骑士的生活,今天没有一种生活方式类似于这种生活方式。对哥萨克人来说,和平、打仗是一回事,甚至他们更乐意选择后者。他们为了不损害自己的诚信准则,总会找到借口与邻居挑起战争。 俄国史学家哈鲁津指出,顿河哥萨克早期的居住方式分为两种:一种是居住在城堡,在所居住地长期服役;另一种是住在被称为冬寨的地窖里,冬天他们住在这里,开春时就出征打仗。“在哥萨克产生早期,哥萨克是集体式的居住方式,他们共同处理自己的事务。莫斯科政府利用哥萨克为自己而战,保卫南部边疆。因此,1570年伊万・瓦西里耶维奇沙皇向顿河下达了第一份文书,派使者到顿河来,说服顿河哥萨克为俄国服役。另一方面,哥萨克也十分愿意依靠当时强大的莫斯科公国。他们愿意为沙皇服役,答应为沙皇打仗,“不再为波兰流血牺牲”。至今,1570年被认为是顿河军区成立的时间。 哈鲁津在探讨了顿河哥萨克土地使用关系的历史变化后指出,顿河军区的土地是属于整个军区的,在1786年前也没有准确的界限。土地分配的方式是:每户把土地都交出来给军区,军区把土地分给各个村镇,村镇再把土地分给各户。每户之间划分好地界之后,写好书面证明,交给军区,军区发给每村一张分地文书。1835年颁布了《顿河军区管理条例》。根据这个条例,哥萨克服役的期限为30年,同时规定了军区土地分配和使用的措施。作者还叙述了哥萨克的家庭、婚姻状况、外来因素对哥萨克的作用等。 苏联学者阿・叶尔莫林在《革命与哥萨克(1917-1920)》一书中,探讨了十月革命和国内战争时期的顿河哥萨克,以及顿河地区尖锐复杂的阶级斗争。作者使用大量资料探讨了哥萨克劳动人民在内战时期复杂而义矛盾的转变过程,俄语论文网站,以及苏维埃为争取广大哥萨克劳动人民所采取的各种方法。史学家尤・基里延科也是苏联时期著名的顿河哥萨克历史探讨者。他在《革命和顿河哥萨克》一书中高度赞扬了顿河地区革命的哥萨克支持苏维埃政府、愿意和当地非哥萨克居民平分土地的高尚行为。他认为,沙俄时期,顿河哥萨克在意识形态上受沙俄控制,成为俄罗斯帝国侵略的工具,因此他们应该是苏维埃时期革命改造的对象。同时,一些学者进一步探讨了顿河哥萨克在17-18世纪农民战争中的领导影响,譬如,由斯米尔诺夫、马尼科夫等合著的《17-18世纪俄国农民战争》,讲述了在多重压迫下顿河哥萨克领导贫穷的农民、农奴和哥萨克发动了俄国历史上几次有重大作用的农民起义,充分肯定了哥萨克反抗封建农奴制压迫的历史影响。另外,历史学学者姆・卡尔钦、列・别尔斯基、科・赫梅列夫斯基、阿・赫梅列夫斯基、尤・基里延科、德・巴比切夫等略论了在革命和内战时期不同群体哥萨克的不同命运,略论了哥萨克在革命道路选择时,其动摇不定的性格造成了其特殊的命运和处境。 现代俄罗斯学者从新的角度来略论现有的档案文献,如从民族文化的角度,或通过略论民间文学著作中顿河哥萨克的形象,推测和假定顿河哥萨克的起源,寻找哥萨克起源问题的答案。近年来,俄罗斯比较有代表性的探讨成果是伏尔加格勒大学的教授马・雷布洛娃的专著《顿河兄弟盟军:16-19世纪早期顿河哥萨克社群》(2017)和《顿河哥萨克传统的居住地及其住房》(2017)。在这两部著作中,作者以最新的考古资料、史学探讨成果,详细略论了顿河哥萨克早期的社会特征、居住方式和文化特点。在《顿河兄弟盟军:16-19世纪早期顿河哥萨克社群》中,作者也探讨了顿河哥萨克兄弟盟军的形成问题。她认为,17世纪最终在顿河形成了以在喀山战争中获得土地和奖赏的哥萨克为基础的顿河哥萨克社会群体。顿河哥萨克兄弟盟军的形成与莫斯科的农奴制和地主贵族的压迫相关,与伊凡・雷帝的统治相关。她认为,哥萨克的文化是在俄罗斯历史文化的作用下形成的。 三、结语 综上所述,俄罗斯学者对于哥萨克历史的探讨,在时间上起步比较早,自18世纪末就开始了;在内容上,侧重于哥萨克自身的社会发展及文化特征,而对于俄国政权对哥萨克历史发展的作用和影响,以及俄国政府针对哥萨克所采取的政策和方法的特点等方面,俄罗斯学者探讨的成果较少。不足之处是,没有强调俄国政府在哥萨克历史嬗变中的影响,而且,在俄国政府针对哥萨克军所采取的方法和改革方面缺乏详细、系统的探讨;其次,俄语论文范文,对哥萨克社会生存模式和文化模式的探讨尚不足。而且,由于多种因素,俄罗斯学者们在哥萨克的历史起源、社会属性等方面所持观点存在很大异同,甚至截然不同,这给我们这些外国探讨者带来很大困难。因此,哥萨克历史有待我们以客观、公正的态度加以探讨。例如,对于哥萨克起源,存在不同的理论学说,其中移民理论比较占优势,究其原因,主要由当时的历史背景所致。一方面,哥萨克被认为是俄国人的一部分,当哥萨克反抗土耳其和游牧民时,沙皇政府就有理由给予哥萨克支持;另一方面,他们又被看做俄罗斯的罪犯,即“贼”,俄国政府就有理由抓捕他们,使其为俄国服务。为此,俄国政府曾派出大批搜捕人员到顿河等哥萨克生活区捕获逃民。这就是在顿河流行“顿河从不交出任何一个人”这样话的原因。 针对俄罗斯学者的观点和材料,我们应该审慎略论,合理引用。但通过略论和总结俄罗斯学者对于哥萨克的探讨成果,我们可以肯定,哥萨克在其历史发展中承受了巨大的社会文化变异。对于哥萨克学的探讨,特别是其历史和文化的探讨,可以从新的视角理解俄国以及现代俄罗斯历史和政治发展的状况,理解当代俄罗斯缘何恢复哥萨克的权利。这不但具有重要的学术意义,还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