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本文以圣愚文化对俄罗斯文学的作用作为出发点,以帕斯捷尔纳克《日瓦戈医生》为例,从三个纬度,即日瓦戈在事业上对自己职业的放弃、爱情和婚姻上的随意性以及对家庭缺少亲情感,论述了“圣愚”形象在俄罗斯文学著作中的具体体现。 外语论文网 www.waiyulw.com 关键词:俄罗斯文学 日瓦戈 圣愚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一 对于圣愚 圣愚(疯癫)是俄国文化史上一种独特而深刻的现象,是俄罗斯东正教所特有的一种僧侣类型。自“疯癫”开始被称为“为了基督的疯颠”,它即被赋予“神圣”色彩。词源学认为,“疯癫”指那些生来就具有执行某种天职能力的人。在现代俄语中,它作为名词有两个基本含义:其一是“白痴”、“傻子”、“疯子”;其二是“疯修士(往往被当成先知)”。 从11世纪到十月革命前夕,俄国几乎每一个市镇和乡村都有一个状貌奇特的人,大都无名无姓,无妻无子,四海为家,到处流浪。但农村的教堂、集市等人群聚集的地方一直是他们喜欢活动的场所,在此他们狂呼乱叫,歇斯底里,咒骂行人,发出预言。圣愚多为文盲或识字不多,常语无伦次,更无逻辑性可言。发出吼叫的同时还常伴有一些极不协调的动作,身体扭曲,如癫痫发作一般。尽管圣愚们奇特乖戾,痴癫怪异,但却被社会大众广为推崇。因为人们将他们的特立独行视为“通神”的一种方式,相信他们具有神秘的力量,能为人们预言占卜,驱灾治病。圣愚的生活态度在某种意义上成为俄罗斯民众的一种行为规范。 圣愚的行为规则由五组二律背反的概念组成:智慧――愚蠢,纯洁――污秽,传统――无根,温顺――强横,崇敬――嘲讽。他有超人的智慧,又疯癫、呆傻;他完全否定物质生活,因而被认为是至高无上地纯洁。他衣衫褴褛,甚至赤身裸体,拒绝清洗,肮脏可厌。他代表着俄国的文化传统,但对家庭或者宗教团体,他不承担任何法学义务,他飘泊流浪,没有妻儿,自由无根。他被认为是谦恭的,但同时责骂、惩罚他所恶之人。 对圣愚,人们一方面敬重和惧怕,另一方面又讥讽和鄙视。圣愚不是俄国社会的一个阶层,他处于社会的边缘区域。圣愚是萨满教和东正教融合的产物,源于俄罗斯特有的民族性格和落后的生产力和封闭的地理环境,曾一度成为俄国的精神领袖。 二 《日瓦戈医生》中的圣愚形象略论 帕斯捷尔纳克笔下的日瓦戈医生是多年来一直存在争议的一个人物。如果说,日瓦戈是一个对战争持独立思考的俄罗斯知识分子典型,可是他却缺乏俄罗斯知识分子最重要的特质――责任感,他始终都在逃离。如果说日瓦戈是耶稣或圣徒原型的艺术显现,其医生身份便是“拯救”功能的表征,但为什么日瓦戈却千方百计要放弃其责任岗位,放弃与他人交流的可能?由此看来,在以往这些论述中都存在着阐释空白。 圣愚的典型特征是表面的顺从,对现世物质生活的默认,看上去随波逐流,而内在地保持对精神绝对自由的追求。如哲学家森科夫斯基所言:“疯癫者把故作癫狂视为己任,以达到摆脱世俗诱惑的目的――但在疯癫中并无蔑视现世或弃绝现世的迹象。疯癫者首先贬低生活中浮华的一面,蔑视为了一己之私的琐屑事务,惧怕日常的享乐、财富,但并不蔑视人,并不将人与生活相割裂。”但是,“在疯癫中有着对受日常琐事遮蔽的最高真理的追求……在疯癫中包含着无可置疑的最高清醒,不过对它而言,单一的尘世空间是过于狭促了,疯癫有着强烈的渴望,要在个人身上和整个世界上确立精神真理的主导地位”。 日瓦戈的诗歌写作只是为了实现自身的超越,或者说,只有当他远离了现世尘嚣之后,他才能体会和感受到生命的意义。让我们想象一下在乡村小屋中生活的那段光景,当深夜来临时,拉拉和孩子都睡着了,只剩下日瓦戈一个人与自己的诗情做伴,“周围是一片充满幸福、散发出甜蜜的生活气息的宁静。灯光在白纸上投下一片悠闲的黄影,在墨水瓶的瓶口上洒了几滴金点。窗外是发蓝的冬天的寒夜”。 日瓦戈就是在这种时刻开始了诗的写作,这一刻,他不仅远离了战争与社会,而且远离了尘世的一切羁绊,摆脱了职责,消隐了身份,进入到另一个世界。他的每一次逃避,实际上都是逃避到普希金的诗或他自己的诗歌写作之中去,而诗歌将无序的物质世界以诗的形式重新排列,从而使尘世的“事物”获得了新的生命,这也就是日瓦戈为什么将艺术的形式与生命的幸福联系在一起的原因。在诗歌之中,日瓦戈借助于艺术形式触摸到了那个神秘的力量,并融入其中,自我消隐,变成诗进入其建构进程中的“一个缘由和支撑点”,于是,圣愚的终极使命也就完成了。 圣愚文化作为俄罗斯宗教文化的构成部分,同样具备了基督教的某些基本特质,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在内心的疯癫中舍弃自我。文化对圣愚的理解决定了日瓦戈身上的世俗孤立性:天然地失去了其世俗脐带――父母。只有割断了世俗伦理纽带,疯癫者也才能最终地与超越于自身之上的事物――上帝,发生联系,这也就是“为了基督的疯癫”即圣愚的真正含义。我们在小说的开头所看到的正是日瓦戈母亲去世的场面,母亲的去世也就标志着你所由来的世俗之根的断绝。其实即使母亲没有去世,日瓦戈也没有与之保持过于亲密的关系,日瓦戈的童年是“在常常变换的陌生人照料下”度过的,而他的另一支世俗之根――父亲,早已遗弃了他。因此,在日瓦戈的身上,世俗亲情表现得十分淡漠。因此,从血缘关系上,日瓦戈是“疯癫式忘我”之路上的第一步。 如果我们将其置于圣愚文化的视野中,就可以解释日瓦戈在情感方面的“随意性”。小说中有一个情节值得注意:他被游击队抓去做战地医生,在残酷的生活中想起了自己的妻儿孤苦无助的情景,于是冒着生命危险逃离了营地。然而日瓦戈回到城内却根本没有回家,而是莫名其妙地首先走到了情人拉拉的住所,后来在得知家人已移居国外后则与拉拉住在了一起。东尼娅就这样离开了日瓦戈。 尽管小说以最动人的篇幅描绘了日瓦戈与拉拉的情感,但他与拉拉的结合,从本质上来说也是基于圣愚的行为原则,以及特殊的环境和条件。如作者所说:把他们结合在一起的因素,是比心灵一致更为重要的、把他们同外界隔开的深渊。他们俩同样厌恶当代人身上必然会产生的典型特征,他们那种做作出来的激情,耀武扬威的昂扬,还有那些数不清的科学和艺术工作者拼命宣传的极度的平庸,其目的仍然是使天才成为世所罕见的现象。因此,两个人的结合不是以对方互为情感归宿,他们的相爱毋宁说是一种“趣味相投”,当日瓦戈与拉拉在乡下被困的时候,曾经蹂躏过拉拉的科马罗夫斯基来到这里,承诺可以将拉拉母女带到安全地带,日瓦戈竟顺从地把自己“心爱”的女人及孩子交给一个恶徒,自己留了下来。 如果说日瓦戈与东尼娅和拉拉间还有些结合的必然因素的话,那么,他和马林娜的关系则纯粹是偶遇,后者帮他整理家务,于是彼此产生了“友谊”,“有一天她留在他那儿,没再回门房去。这样她成了尤里・安德烈耶维奇第三位没在户籍登记处登记的妻子”。然而当他们第二个女儿降生不久(小说对此六年多的时间几乎没有任何过度描述),日瓦戈突然不辞而别,消失了。第三天他寄了信来,说是“为了尽快地彻底改变自己的命运,他想单独呆一段时间,以便集中精力做事,一旦在新的领域中安定下来,并坚信转变之后不再故态复萌,他便离开秘密的隐蔽所,回到马林娜和孩子们身边”,当然,他再也没有回来。 综上所述,日瓦戈对事业的放弃、对婚姻和爱情的不忠、对家庭的不负责任等都体现了他超越自我、追求自由的“圣愚”形象。 三 结语 圣愚现象作为俄国倍受推崇的传统宗教文化,深深作用着俄国文学――给俄国文学提供了一种典型的人物形象和行为模式。圣愚对俄罗斯文学的作用,正如汤普逊所说,“是巨大的,不可低估的”。如果不联系圣愚的文化传统,日瓦戈的流浪生活,尤其是最后几年生活就无法获得合理的理解。 作为俄国社会特有的一种宗教文化现象,圣愚现象已有上千年的历史。苏联解体后,随着东正教的升温,圣愚已有复活的迹象。这种现象虽然在俄国一直被视为一种潜流文化(民间中下层文化),但是我们必须指出的是,圣愚文化是俄罗斯整体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它对俄罗斯文学、艺术等各个社会文化层面,都产生过深远的作用。圣愚现象代表了俄国文化非理性的一面,体现了俄罗斯人特有的价值观。 基金项目:本文系2017年吉林省社会科学基金项目《俄罗斯文学中的文化维度探讨》(项目编号:2017Bwx17),“吉林师范大学创新探讨生教育教学项目”探讨成果。 参考文献: [1] 汤普逊:《理解俄国:俄国文化中的圣愚》,三联书店,牛津大学出版社,1998年。 [2] 金亚娜:《俄罗斯神秘主义认识论及其对文学的作用》,《外语学刊》,2001年第6期。 [3] 赵士国:《俄国历史上的神秘主义》,《世界历史》,2002年第3期。 作者简介:杨慧,女,1971―,吉林通化人,,副教授,探讨方向:俄语语言文学,工作单位:吉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 ,俄语专业论文,俄语毕业论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