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异语创作电影属于跨文化创作的影视著作。首次将异语创作探讨引入电影批评领域,以讲述中国故事的英语电影《末代皇帝》为例,从文化翻译的角度略论该片的英语对白设计及汉语回译特点,研讨该片能被中西共赏的缘由,期望为拍摄中国内容的异语创作电影提供参考。 外语论文网 www.waiyulw.com 【关键词】异语创作;文化回译;末代皇帝;电影批评 中图分类号:J905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17)05-0139-03 一、引言:异语创作电影的璀璨明珠 “异语创作”的著作是指“用A国语言描写B国文化,从而产生的一种特殊类型的跨国文学著作或跨文化文学著作。”[1]在全球化的浪潮中,伴随着电影工业的蓬勃发展,异语创作也成为了电影文学的重要部分。近年来,有关中国内容的异语创作电影不断涌现,例如以中国民间传说或文化符号为题材的《花木兰》、《功夫熊猫》等,根据华裔作家畅销书改编的《喜福会》、《雪花秘扇》等,还有将外国文学著作进行本土化演绎的《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2004)》、《危险关系(2017)》等。而此类影片中最具艺术价值及国际作用力的当属1987年意大利导演贝纳多・贝托鲁奇拍摄的《末代皇帝》。 《末代皇帝》描绘了中国末代皇帝爱新觉罗・溥仪跌宕起伏的传奇人生。影片故事背景发生在20世纪的中国,但电影中上至皇帝,下至囚徒,几乎所有中国人都说着流利的英语对白。异语创作可谓是电影《末代皇帝》一大特色。作为中国历史人物的传记电影,该影片的角色在文化背景上有别于华裔文学,又不同于《图兰朵》、《功夫熊猫》、《卧虎藏龙》等电影因题材空间而能纵情发挥西方编导的主体性。实际上,西方世界也有着一批异语创作的历史人物传记电影,如讲述德国富商拯救犹太人的电影《辛德勒的名单》、法国末代皇后玛丽.安东尼的《绝代艳后(2017)》、俄国近代大文豪列夫.托尔斯泰的《最后一站》,但由于西方文化的同源性及白种人的银幕形象,演员们说着类似于欧美普通话的英语在观众看来也并无明显违和感。因此,面对东西方世界的文化鸿沟,《末代皇帝》采用英语对白着实是一次冒险的尝试。不过,该片最终获得了第60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影片、最佳改编剧本等九项大奖,在中国的豆瓣、时光等大众影评网站也保持了多年来名列前茅的好评度,如此瞩目的成就更使得本片的异语创作值得探索。 二、凸显中国意象的英语对白 由于电影主创人员的西方背景,影片采用英语对白或许是无意识的选择。不难想象,关于这样一部英文讲述的传统中国历史人物传记片,电影对白将包含了许多文化负载词,即“那些在其原始意义或概念之上,蕴含丰富文化内涵的词语。”[2]处理这些中国特色文化负载词的方式势必会作用西方观众是否欣赏这部电影。在这部影片的对白中,这些文化负载词的英文表述大多都保留了汉语原有的文化意象。例如: (一)I am the Grand Empress Dowager. And I have lived here for a long, long time. And they call me the Old Buddha…The only man who can live here is the emperor. But the emperor is on high, riding the dragon now. He died today. (我是至高无上的慈禧太后,我在这里住了好久好久了,他们都叫我老佛爷……皇帝是唯一能住在宫里的男人,但他现在已经乘龙升天,他今天驾崩了。) 电影中年幼的溥仪初见居高堂之上慈禧太后时,阴森诡谲之气充斥着银幕。慈禧阴阳怪气地说了以上这段话。英文 “Old Buddha” 再现了汉语中“老佛爷”的意象。在传统的东方,人们对象征权威的佛像顶礼膜拜,“the Old Buddha”也意味着尊贵和长寿。而本该慈眉善目的佛相却和慈禧太后的狰狞面目形成了强烈反差,这将对西方观众形成特殊的感染力。此后,慈禧太后还提到先帝“on high riding the dragon(乘龙升天)”。据传华夏民族的祖先黄帝乘龙仙逝,“龙”也成为了整个民族的图腾并被赋予了浓重的中国政治色彩。中国人很容易明白这个说法是皇帝去世的委婉语,但关于西方观众却未必如此。因此,电影借慈禧之口,接着台词“on high riding the dragon”之后补充了“he died today”的注解,在诠释文化负载词时做到了“形”与“义”的统一。这样的对白设计也向西方观众传达了溥仪入宫封帝的原因和令人惶恐的氛围。 再例如洞房花烛夜的一幕,溥仪向新婚的婉容皇后抱怨了对包办婚姻的不满,并透露了出走西方的计划。婉容透过红艳艳的盖头表达了愿意同往的心声,并让溥仪看完她的脸后再决定。她说: (二)It is the emperor who must remove the kai t’ou. (我的盖头应由皇帝来掀。) “Kai t’ou”一词位于句末的突出位置,指代的是“盖头”。盖头并不存在于西式婚姻,它属于独特的中国意象,因此直接音译是顺应中国文化的处理。通过镜头,西方观众也能直观感受到盖头的形象:盖头的大红色也是东方世界的主色调,寓意美满; 它遮住了素未谋面的美丽新娘,伴随着庄重的仪式,富有神秘的东方色彩。 虽然掀开盖头的溥仪惊叹于婉容的美貌,但在进一步的亲密过程中,聪明的婉容于缠绵中敏锐地觉察到少年溥仪并未真正做好准备,于是她面带娇羞地说: (三)If Your Majesty thinks it is old fashioned to make the rain and the wind with a stranger, we can be like a modern couple, to begin with. (如果皇上觉得和一个陌生人做云雨之事过时的话,我们可以开始做一对现代夫妻。) 英语中并不存在“make the rain and the wind”的习语,西语论文范文,但这可以看作是中国成语“云雨之事”的直译,而且英文表达采用“rain”和“wind”的意象组合更为押韵。这两个意象和人的欲望一样,均是自然的力量,同时又流露了东方隐晦的性文化。西方观众能透过这种形象而含蓄的语言和婉容欲说还羞的神态联想到淋漓尽致的情爱场面。 影片中凸显中国意象的英语表达不胜枚举。如果仅从孤立的文字上看,这类对文化负载词的直入式英文翻译是典型的中式英语。通常情况下中式英语并不符合英语表达习惯的,西方受众会看得云里雾里。然而在电影语境中,银幕上的形、色、声、光与观众的文化背景形成互文性。配合着剧情的发展,人物的言行举止,画面的冲击力,形形色色的中国元素像万花筒般呈现。最终这种中式英语对白不仅可以被西方观众理解,更别有一番风味。 三、规避西洋腔调的汉语配音 《末代皇帝》英文对白的汉语翻译属于“无根回译”,这种回译“只是文化上的返回,对白语言上不存在以原文为根据的回译。”[3]换言之,该影片的汉语对白可以算作是隐形的真正原文。因此,“在回译过程中无论译者选择哪种翻译措施,都要使语言选择尽量顺应译语语境而不是源语语境,从而实现译文语言地道、流畅的目标。”[4]北京电影制片厂1987年的汉译配音版就体现了这样的翻译要求,单从片中“gentlemen(君子)”、“Majesty’s mother(额娘)”、“Mr. Jonston(庄士敦师傅)”等称呼的汉译就可见一斑。除了汉化的特定表达之外,片中台词翻译的文风也很好地适应了汉语语境,以下文为例: (四)The forbidden City had become a theater without an audience. So why did the actors remain on the stage? It was only to steal the scenery piece by piece. (整座皇宫已成了一座没有听众的戏园子,为什么唱戏的还不肯下台呢?无非是惦记着这些行头罢了。) 当溥仪回忆当年皇宫凋敝,盗案不断,自己作为傀儡皇帝的凄凉处境时,发出了如上感慨。这段英语对白中“theater”的比方,不禁让人想到莎士比亚的《皆大欢喜(As You Like It)》中的诗句:“All the world 's a stage, and all the men and women merely players(整个世界是一个舞台,所有的男女都只是演员)”。针对这种富有西方古典戏剧腔调的对白,汉语配音却作了归化翻译:英语中“theater”被译为“戏园子”,于是中国观众脑海中浮现的是中国的传统戏台而不是西方的歌剧院;译文中出现的“唱戏的”、“惦记”、“行头”皆具有北京话的口语色彩,结合北影版配音所采用的盛行于中国大陆的播音腔,非常契合溥仪的身份和故事的背景。 除了翻译技巧层面的功夫,影片的汉语配音还纠正了英语对白中存在的文化误读。片中当初来乍到的洋太师庄士敦给溥仪上第一堂课时,看到了书房墙上的一段书法,溥仪是这样复述书法内容的: (五)I know that you know that l know that you know that. That is a dialog between Confucius and Chuang Tzu. 溥仪介绍说这是一段孔子与庄子之间的对话。其实历史上孔子和庄子的生活年代相差了一两百年,他们的直接对话显然是缪传。而这段连续套用回环修辞的对话内容更像是故弄玄虚的文字游戏,令人难以捉摸。无论这样的英语台词是由于编剧的偶然失误或是有意操纵,回译时都需尽可能还原隐形的汉语原文,否则只能做删译处理。好在接着庄士敦附和了一句“Concerning respect, your Majesty(皇上说的这段话意思是相互理解)”,溥仪默契地点头。根据庄士敦提供的解释以及溥仪英文对白的内容和修辞特点,译者揣摩出此处最恰当的句子应该是: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 此外,电影配音还有其自身特点。“在翻译时,译者既需要考虑语言内容的翻译,还要考虑在原版影片中出现的语言外的因素,如演员的动作、面部表情和口型等因素。”[5]在这段话的配音中可以看到,溥仪的演员说“know”时与配音中的“乐”口型巧妙地重合。又由于话语时长的关系,况且配音面向的观众是中国人,汉语配音中并未补充这句话源于庄子与惠子的对话。所以如此处理的汉语配音是非常合适的。 总体而言,电影的汉语配音虽有各方面的限制,但该片的配音避免了洋腔洋调,做到了声形统一。这样不仅顺应了中国观众的接受心理,甚至能给观众带来汉语配音是原文对白的文本错觉。可以说,电影《末代皇帝》汉语配音翻译成功地向中国观众复现了这样一段风云迭起的中国历史故事。 四、中西共赏的影坛佳话 爱新觉罗・溥仪身处的20世纪是西方文明扩张,英语逐步确立语言霸权地位的20世纪。又由于20世纪的历史政治格局,我们不难发现大量的英语电影存在以“西方至上”意识形态和价值取向扭曲甚至妖魔化中国形象。就现代西方观众而言,他们可以接受电影中说着英语对白的中国人,但却难以接触到展现中国魅力的英语对白。电影《末代皇帝》存在大量具有中国特色的英语对白,充满了东方色彩的异国情调。其中虽存在些许文化误读,但对白的整体设计既满足了西方世界对中国文化的好奇心,也有利于中国文化走向世界。 另一方面,电影的汉语配音立足于中国观众的语言习惯和文化背景,而且通过翻译调整的故事内容符合中国人对历史的认知,让中国观众对这部电影倍感亲切。当然,电影地道的汉语配音并不作用表达导演贝纳多・贝托鲁奇的特有情怀,反而更能引导中国观众入戏。导演选取以人为本的存在主义视角,应用西方电影特有的蒙太奇风格,巧妙地光线组合,传神的配乐以及饱含情感的人物镜头特写,对中国观众原本熟悉的人物、场景、故事进行了陌生化处理。由此能触使中国观众逐渐抛开长期形成的意识形态批判思维,重新审视这段熟悉而陌生的历史。大银幕上的爱新觉罗.溥仪对中国观众而言也不再是一个刻板的政治符号,而是一个有血有肉、有灵魂温度的鲜活人物。 电影《末代皇帝》能在世界范围内获得好评有多方面的因素。从跨文化探讨的角度来看,电影优秀的异语创作对白和无根回译是激发中外观众审美共鸣的必要条件。而归根结底,异语创作电影的成功不只是得益于正确的翻译策略,还需依托尊重人性的创作视角,才能使不同语言的文化摆脱语言的桎梏,达到深层次的融合。这种文化融合的缩影正如电影中庄士敦先生与溥仪在码头惜别时的情景:一组中国乐师使用五花八门的民族乐器演奏出苏格兰的民歌《友谊天长地久》,那旋律是前所未有的优美动听。它冲破了东西世界的篱墙,也冲破了时空的云烟,荡气回肠地直达每个被大银幕照亮的灵魂。 参考文献: [1]梁志芳.“文化回译”探讨――以赛珍珠中国题材小说《大地》的中译为例[J].当代外语探讨,2017(08). [2]张红艳.试评《红楼梦》中文化负载词的翻译[J].安徽大学学报,2000,24(04). [3]王宏印.京华旧事,译坛烟云――Moment in Peking的异语创作与无根回译[J].外语与外语教学,2017(02). [4]郭婷,戈玲玲.基于英汉双语平行语料库的无根回译探讨[J].外语学刊,2017(06). [5]李新慧.电影配音翻译中的语言顺应[J].电影文学,2017(03). 作者简介: 李楚菡(1990-),女,湖南衡阳人,助教,探讨生,从事翻译文化探讨; 郭 婷(1982-),西语毕业论文,女,湖南醴陵人,讲师,探讨生,从事语言学探讨。 基金项目:湖南省教育厅科研项目“基于语料库的异语创作探讨”(14C100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