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小村Husarenhof位于斯图加特北边,静卧在果园和葡萄园之间,风景秀丽。彼得·赫茨克尔(Peter Hitzker)的家就在村子路边拐弯处一个陡坡上。“有时我早上起来,会看到前院有两辆撞坏了的车。”他说。“但我想,这世界上没什么是十全十美的。”尽管如此宽容,他还是觉得装在自家花园后面的风力发电机让人难以忍受。这个风机高180米,叶片的呼呼声和致动器的摩擦声很响,清晰可闻。 外语论文网 www.waiyulw.com “我那家小酒馆在1 5公里外的Heilborn,每次回家,我只要朝着这个风机走,就不会搞错方向。”他不无讽刺地说。但除此之外,他想不出什么好话,来评价这台风力发电机。“它很讨厌。”他说。“让整个村子陷入分裂。因为它,这里发生了战争。” 这台Enercon E-82型风力发电机已经在这里矗立一年多了。当初揭幕时,地方射击俱乐部“黑色猎人”成员齐齐向天鸣枪,表示庆祝,当地的神父还进行了一次布道,内容是如何保护上帝的造物。但不是每个人都那么高兴。一些人认为美丽的风景被破坏。反对者走上街头抗议,手举死神画像—他老人家手里拿着一台风机,而不是常用的镰刀。 Husarenhof遭遇的这种情形现在在整个德国都可见到。在日本福岛发生核电站爆炸事故后,德国迅速决定放弃核能源,拥抱可再生能源。作为其能源转型计划(Energiewende)的一部分,该国16个联邦州作出了极为积极的反应。位于东北部的勃兰登堡州计划拿出2%的土地来建风力发电站,西部的莱因兰-普法尔茨州打算把风力发电量增加一倍,紧邻它的北莱因-威斯特法伦州则更激进,计划增长超过300%。 一时之间,德语论文范文,能源变革之风吹遍整个德国,相当猛烈。装满风力发电装备的拖卡车慢腾腾地开向田野,起重机开辟出狭窄的森林通道,好在山顶竖起特大号的风力发电机。德国的计划是,在接下来的七年内,把风力发电量从31000兆瓦增加到45000兆瓦。到本世纪中期,风力发电量能达到85000兆瓦。按照规划,德国将新装大约60000台风力发电机,这将完全改变这个国家的外观。 新能源运动的牺牲品 但是,政界人士真的找到了我们所需要的、避免“世界末日”的工具了吗? 为了达到政府新能源政策制定的宏伟目标,德国民众也必须做出牺牲。在英格兰,大型风车必须安装在离居民区房舍至少3000米远的地方。而在人口更加密集的德国,地方规划者把风车和居民房舍安排得更近。在南部的巴伐利亚州,最小间距是500米,而在东部的萨克森州,这个距离只有300米。 在早期,当大家都对清洁能源还非常热衷的时候,北方沿海地区一些农民曾允许风车安装在离他们的农舍只有250米的地方,结果那呼呼的转动声惊得猪圈里的小猪乱跑,为此政府向农民支付了大笔赔偿金。但是现在,甚至那些北方人也在抱怨。在所谓“更新动力”过程中,很多老风车被马力更强的新型号取代。旧的只有50米高,而这些新风车高度超过150米,上面还装着闪灯,以防飞行器撞上来,而且这些大风车转动的时候发出的噪音更大。 结果就是对于噪音的投诉无处不在。这些“噪音污染”的受害者一般都有两个大大的眼袋,说话时带着颤音。他们是这场新能源运动的牺牲品。 这两年,全德国发起了700多次市民行动,反对他们所说的“桅杆森林”、“视觉污染”,“对我们高地山峰的大规模破坏”。反对者们几乎每天都组织请愿活动,施坦贝恩格湖区的居民甚至提起法学诉讼,声称这些风机的存在违反德国宪法。就连人烟稀少的地区也开始行动,“拯救勃兰登堡”("Rettet Brandenburg")就是一个例子。勃兰登堡已经安装了3100台风机,比其他任何州都多。然而,当局还想再建3000台,地方居民揭竿而起,发起了抗议行动。在5月底举行的一次抗议中,抗议者举着标语牌,反对那些“风能苦力”和“怪物磨机”。 矛盾似乎是无法协调的。一边是环保主义者和动物保护狂热分子,他们鼓吹自然的宁静;另一边是越来越多的可再生能源战士、气候变化活动家,他们一心要借风力发电来保证地球的长期生存。问题在于:为了达到德国的新能源目标,到底多少森林要被牺牲掉,多少地平线要被点缀上风力发电机?在深思熟虑的行动主义和过分的激情之间,平衡之线在哪里?纳税人的钱到底要花多少才能达到目标? 古滕伯格是德国地球之友(BUND)创始人之一,去年他高调宣布退出这个组织,只因它支持风力电站。迈克尔·萨柯是一位有名的德国环境保护者,诺贝尔环境奖获得者。他也威胁要离开风能战线,他担心的是风力发电站无限制地扩张,破坏了自然宁静。他的担忧不无根据。如今的风机光是支柱就可以高达160米,开动之后杀死的飞虫数量之巨令人难以想像,那粘糊糊的一大堆尸体甚至会让转子运动的速度慢下来。Enercon E-126型风力发电机转动的叶片可以覆盖七个足球场那么大的面积,现代风力发电机的转子重达320吨。在柏林西北部小村Ribbeck附近有着德国最大的风力发电站,那里有83台这样的三臂发电机。当地的“邻避”群体则非常愤怒,有了这些风机,他们房产的价值都大大贬值。 然而,他们的抗议影响甚微,风机制造商热衷于制造越来越高的风机。内陆地区风力相对要弱,为了产生足够的能源和利润,德国的风力发电站需要向越来越高的天空进发。他们的目标是摆脱近地面气流,进入100米以上的埃克曼层,那里大风持续不断,大自然自由地发挥威力,产生的电力是全球人口需要的好几倍—至少在理论上是这样的。 有一天,人们会不会看到高达300米的风车叶片直插云霄,作为对德国核能隐退的灰暗纪念? 民众的反抗,风电的混乱 早在2017年,在北部城市明斯特,一位女士就成功地打赢了一场官司。她住的地方离风车只有270米。她援引一条法规,说按规定,技术设备和机器跟居民住所的距离不能近到产生“视觉上的压迫”。专家们引经据典,说这会让人产生“侏儒感”。经过长时间的诉讼之后,她赢了官司,那个巨人风车被拆掉了。反对者还可引用其他法学条文。根据德国污染控制法案,在混合住宅区,噪音水平晚上不能超过45分贝。很长时间里,没人知道这在距离上意味着什么。 现在法庭在一个案子中就此作出了裁决,这个裁决可能让德国的整个能源革命陷入失败。 来自巴伐利亚西部小镇马克斯赫姆的一位妇女向慕尼黑高级地措施院提出控诉,她那鲜花围绕的农舍离一台Enercon E-82风力发电机大约850米远。她说风车转动的声音穿过田野和森林,一直抵达她家。 根据法庭文件,原告使用的词语包括“嘶嘶声”、“呼呼声”、“噗噗声”。一位声学专家录得噪音为42.8分贝,另外又加3分贝--因为所谓的噪音的脉冲问题。结果就是,那个风车现在晚上10点到早上6点间只能降速运行,它能带来的利润因此下降。Enercon企业向联邦行政法庭提出上诉,但它胜出的机会渺茫。数百台风车正好就位于如今已经遭禁的区域,大规模的清理行动是否已经到了摊牌的时候了? 巴伐利亚州迪森市的律师阿明·布朗斯预计,会有“诉讼潮”发生,他的办公室已经被类似案宗充斥。“一些地方政府在保护乡村方面所为不公,会绕过现行法学行事。”他说。关于风电行业来说,这些争议来得很不是时候。德国正期待着在不久的将来看见数千台新的风机竖立起来,开始运行。但是目前,订单却零零星星,少得可怜。 很长一段时间内,由于政府实行上网电价补贴政策,以高于市场价的价格从电力企业购买利用太阳能发电等方式获得的可再生电力,绿色能源企业日益发展。事实上,整个行业都变成了“补贴巨人”。结果呢?就是膨胀的风力发电站,发电能力过剩。国际市场也在崩溃,关于绿色能源行业来说,局面变得更加糟糕。重要的风力发电大国都在控制进一步建设计划,美国开始转向更加便宜的压裂技术(fracking),这是一种有争议的措施,使用水力压裂手段,榨取页岩中的天然气。 位于西北部的下萨克森州州长斯蒂凡·威尔最近警告说,该州风电行业10000个职位面临威胁,丹麦风机制造商Vestas已经被迫裁掉了1400个职位。行业内情绪相应地也就比较紧张。WeserWind企业的CEO说,“监管之手”无处可寻,令一切都处于“彻底的混乱”之中。 德国绿党的全国主席厄兹德米尔说,环境保护“对我们的国家来说是一个重要的机会—从经济上来说也是如此。”但是,事实上,一切都在变得更贵。在莱比锡的欧洲能源交易所,电力价格为每千瓦时不到3.5美分,但消费者所支付的价格为每千瓦时27美分,因为这个价格中还包含了税费和环境费用。这其中有很多原因。比如说,所有涉及到在海面上竖立风力发电机、再把它们与岸上的电网联接起来的电力工作都比原来设想的成本要高。在风大浪大的海上耍杂技属于前沿性工作,失败的风险很高。 德国政治家不是静悄悄地发展优雅的海上技术,而是急急忙忙地设定最后期限,准备在下一个十年内便终结核电。人人都急不可耐,所以,当海上风电成本上升,风车立即撤向内陆。但问题是,在内陆架设风力发电机也不便宜。巨大的电力高速公路需要沿着北部海岸线把电力从风车那里一路输送向南,结果必然要彻底重建全国电网。 “我们在规划的事情不亚于一场技术革命。”下萨克森州能源部一位发言人说。“过去,偏远乡村的输电线都是最细的,能多细就多细。现在,那里要换上最粗的输电线,德语毕业论文,因为风力发电站都设在内地。”为此需要新铺设2800公里超高压输电线,以及7000多公里的配电网络,成本预计在100亿欧元到200亿欧元之间。这是一项浩大的工程。为了让事情进展顺利,德国联邦政府2017年年底通过了《加快基础设施规划法案》。但是,尽管立了法,目前已经建设的新电网基础设施数量还是少得令人惊奇:迄今为止,规划中的扩建电网只有268公里完成并投入使用。 风车继续破坏森林 消费者现在为能源支付得越来越多,而有些人则从中赚了一大笔。社区风力发电厂分红者可以拿到6%到9%的收入,这些利润主要来自之前从公众那里“抢劫”而来的补贴。风力发电也让农民赚了不少钱。位于巴登-伍滕勃格小村Jagsthausen的村民伯利钦根与能源企业EnBW合作,在自家土地上建了11个风力发电站。如果这些地用来耕种的话,每公顷年收入最多700英镑,仅占风力发电厂收入的一小部分。 根据风能反对者的说法,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风力发电场建造狂潮一发不可收。他们抱怨有些人是“被洗了脑的气候变化狂热分子”、“乡村叛徒”、“贪婪的能源赌徒”,准备把最后一英寸土地奉献给“能源转型计划”。 说清洁能源的增长过于疯狂,这种说法不无道理。德国政府希望到2020年,可再生能源能占到德国能源的35%左右。在激情的驱使之下,联邦政府指定给绿色基础设施建设的土地面积足以在同一时期内把这个比例提升到80%。但是,他们并没有把这些噪音制造者发配到工业废地上,或者沿着高速公路分布,而是把它们建在曲线优美的山区、风景秀丽的湖区内。 无可否认,这样的建设规划欠周详。但最让风能反对者惊骇的,是风车对森林的大举进攻。 北方的松林是令德国浪漫主义者灵感迸发的神奇之地,还有白蜡树林和橡树林,也因为法学的松动受到威胁。从德国西南部的奥登沃德山区到东北部梅克伦堡州,巨大的卡车纷纷开进林地。绿党成员、北莱因-威斯特伐利亚州环保部长约翰尼斯·莱迈尔已经宣布,要在当地森林里竖起大约2000个风力发电机,黑森州也打算砍掉数千公顷的树木。 一些项目已经在进行中,在莱因兰-普法尔茨州Hunsrück山区小镇埃伦,最近安装了一个史上最高的风力发电机,大约有200米高,远远高过树梢。半拖挂车拖着机舱—装着风力涡轮发动机的巨大机械设备,还有电力变压器,驶上狭窄的森林小路。一辆1000吨的起重机沿着易滑的山坡向顶峰进发,两边的树纷纷砍倒,以便给它让路。在山顶,链锯大展神威,清出一大片空地,以便用水泥浇注出风机底座。 没人知道这种行动对动植物会产生怎样的作用。德国自然与生物多样性保护联盟((NABU)抗议说,关于山区的类似入侵“未经审查”便已经发生。它认为,无论如何,在森林里用风力发电这样的主意“准则上就应该被否决”。 在内陆建风力发电场之所以不合适,不仅是出于环保原因,也有经济原因。在海上,风机可以一年满负荷工作4500小时,在海边可以工作3000小时,而在内陆,能工作1800小时就被认为不错了。而德国内陆安装的那些风力发电机—从东部的奥尔山区到西部的康斯坦茨湖—表现更加差劲。统计显示,德国南部风机发的电远远少于预测。巴登-符腾堡州最大的风力发电场—黑森林的风机—高达850米,但多年来一直是个失败的例子。 “这都是巨大的骗局。”Besigheim的审计员、65岁的沃尔特·穆勒说。他过去的工作是替破产的东德工厂清盘,如今他以同样的冷酷审视着风力发电企业的账本。 那他的结论是什么?一系列的谎言和欺骗。风力发电场请来的专家有时会把风力很弱的地方描述为“顶级强风地区”,让它们显得更有吸引力。“他们向小额投资者许诺有巨大利润,吸引人家投钱到为风力发电场而成立的封闭基金中,而这些发电场无法产生足够的能源。”他说。“最终,所有资金都被吞进去了。” 旨在保护环境的风力发电计划进行得并不顺利,德国最大的基础设施项目一团糟。每个人都想摆脱核能源,但是付出的代价是什么呢? 甚至连巴登-符腾堡州州长、绿党成员温弗莱德·克莱什曼也感到懊悔。但是他的决心还像以前一样坚定。“虽然会破坏乡村景观,但只能这样做,别无选择。”他说。 问题是,真的是这样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