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对于哲学、美学概念与范畴翻译的策略与措施
哲学、美学的基本构成是术语、概念和范畴。从事哲学、美学作品的翻译,最为重要的是对概念和范畴的界定及把握。辜正坤教授说: “为了学术探讨本身的精密性和准确性,我们的首要的工作就是对所有的学术术语( 尤其是经过翻译而来的术语) 进行甄别、校正,否则,根本就谈不到在学术和理论建设上有什么贡献。” 就当前的翻译学界而言,如果在翻译的环节上出现了问题,甄别、校正的工作就无从谈起了。 日语中大部分的名词概念是用汉字或汉字加日文字母( 假名) 标记的,这就构成了一个词组,在翻译时往往不能摆脱这一构词方式的作用。例如,翻译日本传统文论概念与审美范畴之“物哀”( 物の哀) 时,为了便于中国人理解,就译成了“感物兴叹”( 李芒) 、“感物”或“物感”( 李树果) 、“人世的哀愁”( 谢六逸) 、“愍物宗情”( 赵乐珄) 等。实际上,以上几种译述都不属于真正的“翻译”,而是对范畴概念的“解释”。据《现代汉语大辞典》的释义,所谓“解释”,除了“略论说明”外,还包含“消除、消释”之意。由此可见,任何对哲学、美学范畴概念的“解释”,都会在一定程度上消泯源语艺术系统中的特有蕴涵,从而损害其原意。实际上,在做这样的解释性翻译之后,“概念”便不再是“概念”,就成为一种描述、陈述或判断,还会损害“范畴”与“概念”所具有的抽象与概括义。 众所周知,在清末民初,出现了日语对汉语的“反哺”现象,一时间,从日本引进了大量反映现代知识与观念的词语,如“经济”、“哲学”、“美学”、“抽象”、“具体”等。正是因为直接移植了这些日文词汇,国人才得以便捷地了解西学,并由此得以进行中国现代哲学的构建。这种直接“迻译”并不是另起炉灶、另作解释性翻译的措施,时至今日仍有借鉴价值。尤其是涉及日本哲学、美学作品的翻译时,一些概念和范畴的名词,也应顺应表意文字可以“望文生义”的特点,直接“迻译”日语中使用“当用汉字”所标记的那个概念。如我们可直接将“物 の 哀”( monono-aware) 译成“物哀”,将“幽玄”( yuugen) 译成“幽玄”,将“好色”( kousyoku) 或“色好み”( irogono-mi) 译为“好色”等,最为可靠。这些概念大都受到中国古代哲学、美学文论等作用,经由日本人改进和提炼,形成了可以自成体系的、独具日本特色的审美概念范畴,这样“迻译”过来的词语,可以体现汉字及汉字概念的微言大义的特点。 为了说明以上问题,下文主要以九鬼周造《“いき”の構造》的几个汉译本,即杨光翻译的《“粹”的构造》( 上海人民出版社,2017 年 8 月版) 和王向远翻译的《“意气”的构造》( 吉林出版集团2017 年9 月版) 为中心试做比较略论,同时也会涉及台湾学者黄锦荣等人翻译的《“粹”的构造》( 连经出版社,2017 年 6 月版) 及徐金凤写作的《九鬼周造的哲学思想探讨》( 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7 年 3 月版) 一书所附译文《“粹”的结构》。通过对不同译本的比较探讨来说明概念和范畴的翻译策略和措施及其关于整个译本的成败起着怎样关键的影响。 二、对于“いき”的翻译 黄锦荣等人的合译本( 下文简称“黄译”) 、上海版杨光的译本( 下文简称“杨译”) 及徐金凤作为《九鬼周造的哲学思想探讨》一书附录的译文( 下文简称“徐译”) ,都将“いき”译为“粹”;而王向远的译本( 下文简称“王译”) 则将“いき”译为“意气”。同一个书名、同一个概念却有两种不同的译法,这是为什么呢? “いき”这个概念究竟是什么意思? “粹”和“意气”又有什么区别? 到底是应该译成“粹”,还是应该译成“意气”? 要解答上述疑问,必须先从日文“いき”的词源入手,从词源学及比较语义学的角度来加以探索。 |